41、信(2/2)
隐晦,只道今日听闻逛芙蓉园的消息,问十七娘要不要一起去,信里顺便问候一声崔四郎,问他是否还想当不良人云云,写完这封递给叔父府上的信,她又展开一纸,笔锋沾墨,缓缓而书。
“严亲大人尊下……”她参考弹幕的资料,斟酌着词句,“……女常做恶梦,梦母在床,顾臣流涕,虽不曾忆母之仪,而其状甚慈,必为吾母,见之流涕,吾甚惶惧,问之所泣何事,但哭不答,梦之先惊,至背生汗,则是数日……”
崔清好不容易把日常说的话转成拗口的文言,说自己经常做噩梦,梦见母亲在床边哭泣,虽然记不得母亲的样子,但是她非常慈祥,肯定是我的母亲——写到这里,崔清都有些无语,然而不这么写无法解释十三娘小小年纪还记得去世已久的母亲——接下来描写自己非常害怕的样子,问她在哭什么,她只哭不说话,自己被惊醒,一摸背上都是汗,就这么过了很多天……
这话写下来,崔清都差点信了,写完这段,她又酌情加了些日常和问候,顺便提起自己要去芙蓉园游玩一事,等这些话写下来,已经到了快要吃晚饭的时候,黄鹂描了足足一刻,才大功告成。
周富家的匆匆进府,藏起两封信,先交到崔清父亲的手上,再转至叔父府上,等周富递完,坊门已关,崔暄留他宿一晚,问起崔清的状况。
“十三娘子……”周富吞吞吐吐地道,“有些消瘦。”
“消瘦?”坐帐里听到这番话的十七娘一把掀开帐帘,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倒也未曾,”他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道,“许是苦夏,虽然消瘦,精气神却好,”他慢慢回忆自家婆娘的话,回道,“树旁做了张秋千,廊下添了些鸟雀,蔫蔫的……”直把能回忆的都回忆了个遍,十七娘才放他回客房。
“你不是有信么?”见他离去,崔暄漫不经心地耍着自己手上的拨浪鼓,在一连的“砰砰砰”声中道,“不妨看看她给你写了什么。”
“你且放下那玩物吧,也不嫌听得烦,”十七娘白了他一眼,“不是说买给小侄子的吗?怎么自己玩起来了,多大的人,羞也不羞。”
崔暄哼了一声,“你是哥哥我是哥哥?你管我。”
十七娘受不了他的幼稚,换了个方向,背对于他,才拆开信件,如牙牙学语般的粗糙字迹印入眼帘,她不禁轻轻蹙眉。
从前十三娘说担心信件落入他人之手,叫丫头掩饰自己的字迹,没曾想,伯父回来之后,她依然没用自己的书法,难不成,即便伯父入京,她的处境也还未得到改善吗?
十七娘一目十行地看下来,信中照例报喜不报忧,写些日常趣事,不过最后一句让她有些疑惑,之前崔清的信里从没单独提起过崔暄,但是这次,居然特地问起不良人一事,这话她只提过一次,而崔暄自己也早就忘了。
“有点古怪,”十七娘攥着信,陷入沉思。
“怎么了?”崔暄停下拨浪鼓,问。
十七娘摒退下人,留两个贴身丫头,“十三娘,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
而远在另一座坊内的崔巘,此时也看着信,不说话,两只手习惯性地交叉握在一起。隔着信纸,他都能读到那颗惶惶不安的心。
“九娘,会是你吗?”他默念着崔清生母的名字,陷入沉思。
“芙蓉园……”
“芙蓉园,”郡公府里,小佛堂内,杨夫人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听完翡翠说完,挥手叫她下去,嘴唇微动,声音轻不可闻,“四郎,你会不会怪我?”
“我如果知道……”她数着佛珠的手顿了一下,继续转动,“我定不会让她过府。”
从她的眼皮下,抖落一滴浑浊的泪珠。
“你的死,她也有份,既是如此,何不让她下去陪你,你在下面一定很寂寞吧,放心吧,阿娘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地下,地下那么黑,我家阿玦最怕黑,一定会害怕的。”她虽然落着泪,却勾起一个笑,“我家阿玦又怕黑,又怕疼,又怕苦,平日里喝碗药都跟什么似的,你死的时候那么疼,居然一声都不叫。”
“一声,都没叫。”
她吸了吸鼻子。
“你那么好,阿娘绝不会让你孤零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