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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渊但笑不语。楚玄也未再追问,只是他眼中神色却是越见复杂。

***

车辕滚滚,载着墨紫幽的马车一路绕过数个救灾处,渐渐远离了灾区,最后拐上了官道,向着金陵城方向驶去。

到了平坦宽阔的官道上,萧朔之就驱马走在墨紫幽的马车边,同她说话,“紫幽表妹,听说你失踪的时候,简直快吓死我了。”

“让你担忧了。”墨紫幽撩开车窗看他。

“我当时就去求我大哥派侍卫出去找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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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你,结果他怎么都不肯,幸而苏大哥帮我说话,最后他才同意。”萧朔之道。

“苏大哥?哪个苏大哥?”墨紫幽一怔,不禁就想到了六年前死去的苏暮言,从前宁国公府与苏家交好,听说萧镜之与苏暮言本是挚交好友。

“就是新科状元苏见。”萧朔之笑,“我大哥一向待人都是冷冰冰的,轻易不与人结交,不知为何偏偏对苏大哥另眼相待。”

墨紫幽皱了皱眉,前世这个苏见并不是今科状元,她也从未听说过这个人,而今生他突然出现,压过萧望之成为状元,她当时就觉得他应当是与姬渊有关。

当年,苏阁老的嫡长孙苏暮言年纪轻轻,却连中三元,钦点翰林,成为当时炙手可热的朝廷新贵。他才华横溢,颇有美誉,世人都道苏阁老后继有人。

而当时,萧镜之年不过十九,却已官至正四品指挥佥事,曾跟着宁国公在西南立下不少战功,也颇得时人赞誉。因苏暮言与萧镜之一向交好,两人一文一武都是青年才俊,故而时人皆道他们是大魏双璧,一个以文教佐天下,一个以武功戡祸乱,是将相之才。

只可惜,后来苏家倾覆,苏暮言因为写给隐太子之师张政的那些亲笔信身受剐刑,就此陨落。而萧镜之在苏家出事后,就辞去官职,只专心留在金陵城为宁国公府经营各方关系,性子变得越发沉默冰冷。

都是状元郎,又都姓苏,难怪苏见可以引起萧镜之的注意。墨紫幽猜测,姬渊利用苏见接近萧镜之,莫非是想查出当年宁国公府突然对苏家下手的原因?只是以墨紫幽前世对萧镜之的了解,想要撬开他的嘴并不容易。

“唉——”萧朔之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着脸对墨紫幽道,“墨紫幽表妹,送你回金陵城后,我就要去西南了。”

送萧朔之去西南让宁国公管教之事,在皇上的寿宴散宴时,墨紫幽就曾听宁国公夫人说起过,只不过她倒没想到,萧朔之会这么乖乖听话地让宁国公夫人把他送去西南。

哪知,萧朔之却说,“大哥答应派人出来帮我找你,但以我去西南为条件做交换。幸好我总算是找到你了,就算是去西南也没有遗憾了。”

墨紫幽心中微微感动,无论萧朔之待她的特别是因为什么,但她到底是身受了这番好处。

“表哥,多谢你。”墨紫幽看着萧朔之道,“西南军中艰苦,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听墨紫幽如此柔声细语的关心自己,萧朔之的脸上顿时就乐开了花,他斗志昂扬地对墨紫幽道,“紫幽表妹,你一定要等着我在西南建功立业之后回来娶你!哼,西狼鼠辈,居然想你去做妾,我去了西南一定要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墨紫幽顿时哭笑不得,她只觉得萧朔之这个人无时无刻都这般有趣。只是这样单纯的人,偏生生在宁国公府。

“还好那个西狼王子识相,在你失踪之后,他已向皇上提出不带你去西狼了。”萧朔之哼哼道,“居然把你一个弱女子扔在半路,他算什么男人!”

墨紫幽心知,把她扔在那里的主意一定是姬渊出的。赫泰本就对她毫无兴趣,求她为妾只不过是他们的计划罢了。

“表妹,你一定要等我。”萧朔之又目光殷殷地望着她。

墨紫幽笑而不答,其实,她被楚玄所救的消息早就传回了墨家,可萧朔之却到现在才找到她,想来宁国公府是不愿意让他们碰上面的。

萧朔之也未再追问,无论墨紫幽等与不等,他的想法都不会改变。

萧朔之将墨紫幽送回墨家前,墨紫幽先让他找间客栈然后帮她们主仆三人买三套衣服来换洗。她们现在真的就是一副逃荒难民的模样,长发凌乱,衣衫破旧,若是这个样子回到墨家,指不定墨家其他人还以为她们在外面遭了什么罪。还是整好仪容再回去,才能少些是非。

等墨紫幽和飞萤都重新梳洗完,又帮仍在昏迷的侍剑梳洗过之后,萧朔之才送她们回墨府。

墨紫幽回到墨府时,提前得到消息的封夫人和墨云飞都赶到侧门来迎接她。

墨云飞一见到墨紫幽就红了眼,含泪拉着她的手道,“四姐姐,听说你失踪后,我吓坏了,我去求父亲和祖母派人去找你。他们派人在你失踪的山里找了一天回来说你定是被洪水冲走了,差点就要对外宣布你的死讯。幸好成王派人送了消息回来,我们才知道你被他救了。”

墨紫幽怎么也算是为了墨家才会被赫泰要去西狼为妾,结果她失踪遇险,墨越青和墨老夫人却还不如萧朔之担心紧张她,不过只找了她一遍应付了事,真是令人寒心。

“回来就好。”封夫人只是叹息道。

因墨紫幽有伤在身,封夫人就安排了软辇送她回东小院。一回到东小院,墨紫幽就命银衣为侍剑单独收拾出一间房来,又命飞萤仔细照顾侍剑,务必要让侍剑早日醒来。

待一切收拾完,墨紫幽刚要躺下休息时,墨老夫人才由刘妈妈陪同着到东小院来看望墨紫幽。她详细地询问了墨紫幽遇险的经过。在听说墨紫幽一直跟楚玄在一起,并无其他会让墨紫幽清誉受损的事情发生后,她就不再多问,只是唏嘘墨紫幽的姻缘真是一波三折,先是被赫泰讨要去做妾,结果才出金陵城又被退货了,这实在是于墨紫幽的名声极为不利。

墨紫幽心知墨老夫人是觉得她这一番被赫泰退货,身上打着西狼人不要的女子的烙印,以后怕是再难高嫁了。那么她对墨家的利用价值也就小了,自然待她也不甚热情。再加之墨紫幽在皇上的寿宴上,只为自己已故的父母请封,却未替墨家讨要一些好处。墨老夫人只要想起这件事来,难免心中有所不快。

墨紫幽倒是不在意自己越来越糟糕的名声,反正她的名声之前就已被她自己刻意弄得一团糟,再多一项被赫泰退货也没什么。

在墨紫幽提到侍剑重伤昏迷时,墨老夫人皱起了眉头,道,“这丫环既是昏迷不醒,就送到郊外别庄上去吧,留在府里实在是不吉利。”

“祖母,侍剑是因保护我才受了这样的重伤,我怎能把她送到庄子上去不管不顾?”墨紫幽自然是不肯。

“送她去庄子上养伤怎么是不管不顾,不管不顾那是将她扔出府去等死。”墨老夫人冷冷道,“庄子上有人照顾着她,有何不好。”

庄子上的管事和婆子都要照管着田地,山林,还有牲畜,如何会分出时间去照顾一个身份低微的丫环。

“祖母,我们家一向注重名声,若是让人知道我们把一个忠心护主却重伤昏迷的丫环迁到别庄去,怕是于我们家的名声不利。”墨紫幽又淡淡地加了一句,“况且,侍剑是没有签过卖身契的。”

没有签卖身契,那侍剑就不算是墨府的下人,也不是奴身,而是良人,若是她因墨家的疏忽或死或伤残,闹到官府去被墨越青的政敌给利用一把,那墨家的名声只怕也会如现在的叶府一般糟糕。

墨老夫人的脸色难看起来,她转头责问封夫人,“你怎么办事的,居然不让她签卖身契就让她进府!”

“这是我的意思,不关伯母的事。”墨紫幽对墨老夫人道,“我看重侍剑一身武艺,才想将她留在身边,她身有所长,自是不愿为奴,是我提出不必让她签卖身契,她才愿意留在我身边。也幸而我将她留在身边,否则今日,祖母怕是见不到我了。”

“真是一个两个成日地给我添堵。”墨老夫人话是对墨紫幽说的,眼神却是一直落在封夫人身上。“随你们的意思,想怎样便怎样吧!”

她又对墨紫幽冷淡道,“你有伤在身,便好好休息,伤好之前,也不必来问安了。”

说完,墨老夫人就沉着脸让刘妈妈扶她回福寿院了。

墨老夫人一走,墨紫幽便问封夫人道,“是不是事情已经成了,祖母的心情才这般不好?”

墨老夫人再如何不看重墨紫幽,以往表面功夫也是做得极好了,哪有今日这般的浮躁之态。

封夫人还未回答,站在一旁的墨云飞就先扑哧一声笑出来,对墨紫幽道,“四姐姐当真是料事如神,四姐姐不在的这十几天里,柴胡的价格突然下跌,不到先前的三分之一。我外祖父就按四姐姐的意思,将之前收购的柴胡低价抛售出去。结果祖母和蒋家人就慌了,立马也跟着我外祖父将之前他们收购屯积起来的大量柴胡全都抛售出去,亏了大钱,祖母气得好几日都吃不下饭。”

这是墨紫幽的计划,她利用前世知道的消息先让封家将几样货物低买高卖,投机挣了几把,引得墨老夫人和蒋家人眼红。又再让墨云飞假意泄漏出消息,引得墨老夫人和蒋家跟着封家大量购进柴胡,再等到如今柴胡价格下跌的时候抛售,让墨老夫人和蒋家慌乱之下为了减少损失也跟着将购进的柴胡抛出。

这一遭墨老夫人和蒋家自然是亏了大钱,只是他们却不知道,封家抛出的那些柴胡之后,其实又再低价买进,包括墨家和蒋家抛出去的柴胡都被封家收购了,屯积起来欲待柴胡价格回升之后再行抛出。

“伯父知道了么?”墨紫幽问。

“老太太这次让墨家的药铺都亏了大钱,还从别处调用了不少银子,亏损如此严重,怎会不惊动你伯父。”封夫人淡淡笑道。

“那伯父可责怪伯母你了?”墨紫幽又问。

“他自然是怪我,只是我按你教我的话回他,他也就无话可说了。”封夫人冷笑一声。

本来市场行情就是瞬息万变,这种投机生意本就风险巨大。风险这么大的生意,封家可没让墨家和蒋家跟,是墨家和蒋家觉得封家撇下他们自己挣大钱,非要偷偷跟而已。

况且,封家这次在明面上也是亏了大钱,墨越青自然看得见,只是他难免是要疑惑封家生意做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要冒这样的风险去投机。

“我把蒋家到底是如何借着官府打压我们封家生意之事告诉了他,对他说就是因为蒋家害我们封家蒙受了太大的损失导致资金周转不灵,我父亲不得已才会去冒险。”封夫人又道,“我还按你的意思,向他提出封家与墨家、蒋家就此拆伙。反正墨家和蒋家不仅信不过我们封家,还暗地里打压我们生意,这样的生意伙伴不要也罢。”

这些年来,墨家和蒋家跟着封家挣了不少钱,封家对墨家和蒋家处处谦让却反倒让他们觉得封家绵软可欺,稍有不如意就敢出手打压,封家若是不硬气一回,以后只会被墨家和蒋家吞得连骨头也不剩。

“伯父怎么说?”墨紫幽笑问道。

“老太太和蒋家这次太过贪心,下了血本,算是把这些年跟着我们家挣到的钱赔进去了三分之一。”封夫人笑道,“墨府里平日的用度再算上与各家人情往来,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这些年虽然挣的多,花的却也不少。至于蒋家,那可从来都是暴发户的气派,花钱一向不知收敛。如今这狠狠赔了一次,无论是墨家还是蒋家都是周转不灵。你伯父怎么可能同意现在和我们家拆伙。”

钱挣得再多,往往都是在产业里流动着,所以墨家和蒋家这次赔得太狠,自然容易造成资金断链,周转不灵。

墨紫幽原没想到一次就能让墨家和蒋家元气大伤,还有后招准备着,哪想到墨老夫人和蒋家人的贪婪倒是帮了她大忙,省了不少事。

“你伯父前天就跟你祖母大吵了一架,”封夫人又道,“他还向我保证,他已警告过蒋家人不得再对封家下绊子,否则蒋家老爷那个州同知就别想再做了。”

在这种时候,墨越青怎么可能会同意与一向帮着墨家、蒋家生财的封家拆伙。封家此次看似也赔了,可封老太爷以往挣钱的本事,墨越青可是看在眼里的。这此若非被蒋家人逼急了,又怎么会铤而走险。他认定只要封家继续按以前的方式做生意,一定能帮墨家再把钱挣回来。

“那伯母就这样妥协了?”墨紫幽笑看封夫人。

“怎么可能。”封夫人笑着回视墨紫幽,道,“就如你所言,我若继续这般和软下去,他们又怎会记得住教训。我自然按你的意思,提出封家与墨家不拆伙可以,但蒋家这种心怀鬼胎的同伴,我们封家敬谢不敏。”

“正该如此,伯父答应了么?”墨紫幽问。

封夫人怎么说也是墨家的主母,若是非要让墨家和蒋家拆伙,反而会引得墨越青不满。可蒋家只是墨老夫人的外家,与封家的关系本就远了一层,一直扒着封家吸髓饮血也就算了,居然还给封家下绊子,若是封家忍了这一次,那之前种种岂不是白做了。

“你伯父不仅答应我了,还把墨家的生意也交给我打理,不必再让老太太经手。”封夫人回答道,“而且以后内院之事,也全由我做主,大事知会老太太一声便可。”

封夫人这一次总算是在墨家扬眉吐气了一回,而一向在墨家内院里强硬霸道惯的墨老夫人却等于是被架空。也不怪墨越青这般对墨老夫人,若是墨老夫人不因一点私怨,自作主张让蒋家给封家下绊子,又怎么会引出后面那一大堆的祸事来。

从前把墨家内院交在墨老夫人手中,墨越青一直是很放心。可是这一段时间以来,内院连番出事,墨越青屡次都觉得墨老夫人实在是私心过重,再加上蒋家人各种拖累。怎么看都远不如性情温和,一向不爱计较的封氏当家来得妥当。

只是蒋家这一番蒙受了这般大的损失,又被墨越青强令着与封家拆伙,只怕要靠削减转让一部分产业才能解决此次造成的资金周转不灵。

墨老夫人一向要强好面子,而在金陵城的一众贵妇中,她的出身其实还不如封夫人,所以她总希望自己的母族能往高处走。再加之从前她已过世的哥哥嫂嫂又对她们母子有恩,她自然就更重视蒋家。

如今蒋家被封家和墨家撇开,那等同于是在墨老夫人脸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又连墨家的生意都被墨越青交至封夫人手里,还连内院事务都不需她过问,这般拂她脸面,墨老夫人自然是成日都气不顺。

“至少这一次,老太太会安生一段时日。”墨紫幽淡淡道。

墨老夫人平生最在意的就是墨家的掌家之权和蒋家,所以墨紫幽有意要从这两处打击她。至于以后,墨紫幽自然还有别的手段等着她,但愿墨老夫人受得住。

之后,封夫人又同墨紫幽说了一会儿话,嘱咐墨紫幽好好养伤,才带着墨云飞离开。

第二日,墨紫幽得到消息,萧朔之被送去了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