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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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不大,十来户人家,有池塘和竹林,山坡上开着紫红的玫瑰。村子里的人看热闹,竟有三人站在雨中与开车送我去的朋友闲聊。
“那真是他的女儿啊?”
“长这么大。”
“这女,命真惨,爸穷得要命,到处欠债,还得悄悄付她的生活费。真不容易,长这么大。”
我见到生父的妻子,很老实的农村女干部,身体很结实,一说一个笑。她对修生父的墓没有意见,说是一直没钱,心里内疚着呢。言谈中倒是高兴我能这么做,她给了我看一本相册,大都是生父去世后,两个弟弟在外工作的照片。他们生得与生父有些相像,却不怎么像我,一个戴眼镜另一个偏瘦。那天她想做饭给我和朋友吃,我谢谢她。我的两个同父异母弟弟一个在深圳一个在重庆城里做事,都不在家。我留下在北京和英国的所有联系方式就离开了。
两年后我在重庆书店签名售书,读者排队,边上有些人站着看。有一个人有点眼熟,似乎是照片上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身边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孩子。我只瞧到一眼,他们便不见了。后来大姐说她就在附近,听到他们说,快去找姑姑给钱时,怕他们不明事理,弄出大家不高兴的事来,就把他们劝走了。
也可能是他们和大姐在新华书店见到一面,彼此有了联系,所以我曾去给生父修坟这事,大姐也知道。大姐知道就是全家知道。可是他们不知道,有一个弟弟曾来过好几次传真向我要钱,说他们的父亲在我十八岁前负担我生活费,造成他们生活困难。现在家里要盖新房子,缺钱,弟弟要看眼睛,缺钱。
这件事丈夫代我处理,回信表明他们父亲的生活费是作为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是法院判的,我作为姐姐没有抚养弟弟的义务,更何况是私生弟弟几十年没有往来这样的身份。
对方回了信,说是我的自传写了他们,包括他们的母亲,人人尽知,他们也有脸面,还说了好些难听的话,还是要钱。丈夫回信,告诉他们不要说丑话,有一门亲在这里,比没这门亲在这儿强,谁也免不了真正需要人帮助时。
来回的通信我都没有看到,只是听丈夫讲述。吃饭时,丈夫告诉我马克思的私生子的故事,那孩子由恩格斯交给伦敦东区一家人养大,说一口伦敦土腔。恩格斯去世前告诉马克思的女儿们,之后,他们去见这个弟弟。没有共同语言,毫无感情,总之形同陌生人,其实就是陌生人。血缘能说明什么呢?如果没有共同成长的背景,没有相濡以沫共患难的经历,没有骨肉凝结的情感,便什么也不是。
我想到他们,不知我与他们的见面如何?我们都是过苦日子长大的,该有共同语言。互相寒暄后,我母亲,他们的母亲,都不能在话题里,是忌讳。可能说得最多的是我们共同的父亲,他们得到了他的爱。想起那些看过的照片,有一张是弟弟们与生父在床上一起折水果糖纸的情景,生父的眼睛充满了慈爱和关切,而我从未得到过。除此之外,他们会问我在英国生活如何?我该怎么对他们讲,讲些什么?也许不当心一句话就伤了他们的自尊心。最后,说来说去只会谈到我们的父亲,说他们与他度过的时光,他们不会明白,那是我永远的痛处。
大姐传话,他们希望和我见面。但是大姐坚决反对,说这些人沾不得,她和他们接触过,农村人,小里小气,眼里只装着钱,从前不曾有感情基础,现在扑上来就要钱,更不会有亲情。
大姐讨厌他们,可又要和他们往来。大姐实际上是一个间谍,看我如何与他们往来,若给他们钱,再反过来向我要。若是我不给,或给了不是她想要的,她就会在家里惹是生非,找母亲出气。
免了这些麻烦,我一直没有见两个弟弟。
就在我和大姐站在六号院子院墙谈话之际,小姐姐站在空坝上,看着我和大姐。大姐猛一回头看到她。大姐右腿本不是特别灵活,不过这时,却走得飞快,到了坝上。她对小姐姐说着什么,她俩朝我这边瞧。小姐姐与她争执起来,大姐的嗓门大起来:“听话。”
小姐姐恨恨地看了我一眼,走掉了。
大姐平常是无人怕她的,但是她占了理发起威来,有股蛮劲,弟妹也得惧三分。我不知大姐对小姐姐说了什么,也不知小姐姐对大姐说了什么。不过,内容一定与我相关。
噼噼啪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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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啪啪一阵鞭炮响,浓烟带着呛人的火药味弥漫开来。我捂住鼻嘴,走上石阶,想知道是哪个亲友远道来。
原来是大舅的二儿子带着媳妇从万县赶来,正在和大姐寒暄。他瘦高高的,瞧上去最多五十岁,可是头发已花白。大姐的第一个前夫是大舅的大儿子,我们叫他大表哥。这二表哥以前在重庆当兵,母亲有好吃的,就让他来家里,他在部队里待到营级才转业,听说在三峡一个小县当干部。他走过来,客气地握了握我的手:
“六妹,你跟小时模样差不多,我看过你写的好几本书,也常在报纸上看到你的消息,好好,有出息。”
这是来参加母亲丧事的第一个亲戚说读过我的书。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好。他的媳妇第一次见到,倒也大方,自我介绍,说他们坐长途大巴来,本来高速公路三个多小时准到,快到长寿,公路有塌方,所以在路上花了一整天。大姐招呼他们到桌子边坐着,端上茶,捧上花生和水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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