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2/2)
;按照记忆中往朱雀大街而去的方向,清平馆众人登上了一辆停在崇仁坊门口的鲤鱼车,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在朱雀大街的尽头朱雀门停了下来,顺着朱雀大街一看,那森严肃穆的大街哪里去了?两侧的光禄坊兴道坊还哪里有影子?取代了高高的坊墙的,是一阕又一阕高矮不一的店铺,打头第一家,就是著名的连锁酒店云归梦徊,这会儿看着这家酒店,还没那么高大上,而紧挨着云归梦徊的,则是一家十分有趣的铺子,叫做一线牵。
“那是卖丝线的?”今昭瞧着那五红大绿的装饰,不那么十分唐朝,有点纳闷。
朱师傅莞尔一笑,摸着今昭的头:“吾徒,你也思春了么。”
玉卮不耐地打断朱师傅的话,对今昭解释:“那是八荒界的冰人店,你就理解为,唐朝妖魔鬼怪的世纪佳缘吧。”
今昭不寒而栗。
青婀扶额:“你不寒而栗个毛线啊。”
转了话头,今昭指着那些推车摆摊的小贩:“不是说人鬼杂居么,怎么……”
老周呲笑:“你让长孙无忌家门口有耗子精开刺绣铺子,长孙大人不揍死你。这杂居,是没有专门的神鬼聚居地,但这些专门服务神鬼的店铺商家,自然在大白天要神隐起来,不然你以为朱雀大街排水沟后面为什么还有那么宽的路才是坊墙?为什么那么宽的路极少有行人走,全是草木?那可不是为了长安的绿化。”
今昭低声对老宋说:“老周在这里似乎心情不太好。”
老宋贼眉贼眼地贼笑:“那还用问,他可不就是唐时被软禁在清平馆的。”
今昭听闻八卦,眉开眼笑,陈清平回头瞧见那明晃晃咧白牙的笑容,淡淡开口:“你们谁也别教她了,让她也热热脑子。”
啧!你的脑子才是冷的!你的眉眼表情心肠全都是冷的!
今昭默默腹诽,可老板发话,唯一能当做耳边风的就是房东大人和华练,奈何华练此刻一副看笑话的模样,而房东大人因为保持着唐朝好男人的好心情,正数着掌心的铜钱,打算买小吃。
夏日的长安虽然号称暑热,可今昭穿着轻薄得几乎有点透明的夏衫,并没有什么感觉,这会儿走了一阵子,也只是有点薄薄的汗意,然而朱雀大街两侧的走贩,卖冰碗凉羹的却很多,食客三头六臂挤在一团,似乎个个不堪此热。凉栗与凉青豆羹是最好卖的,老宋已经十分自觉地站起了队,旁边做麦饺的吸引了老周的目光,而玉卮姐儿四个,则掏钱准备支援一下毕罗摊子。那毕罗清平馆也做过,只是没有摊子上这般粗大。只见那卖饼的小贩,手掌一转,便抡起一张毕罗皮子来,而新鲜的馅料,比如樱桃,用银勺一捻,就服帖在了饼上,饼入锅中,三卷两卷,就卷成了与清平馆那椭圆形毕罗不同的筒形毕罗,今昭咂摸了一下这个做法和各式各样的馅料,又看了看毕罗两头用麦糊黏住封了口的样子,大概判断出,这玩意就是两头封口的卷饼。老周当年在霍灵霍川的学校门口还做过,用的是肉糜馅。
一两银子,在此时可算是巨款,尽管陈清平没说这是月钱还是别的什么,但今昭不比那几个妖魔鬼怪伙计,没有什么收入来源,因此她压根儿没打算动荷包里的银子,只是在附近小小晃悠一圈,看看热闹。
看了大半天,陈清平大约是看不下去,开口问:“你什么也不吃?”
今昭笑着摆手:“也不是,是有点馋,但是不知道吃什么好,也不懂怎么花。”
陈清平想了想,从荷包里抓了一把铜钱:“去吧。”
今昭瞧着陈清平,脸色有点古怪,自从她发觉自己喜欢上陈清平,但又理智地觉得没啥指望以后,就苦中作乐,以揣摩陈清平的心思为乐,揣摩几个来回,她意识到,陈清平可是很照顾她的,尤其是来了唐朝以后,夜禁不许自己一个人离开崇仁坊啦,不要随便乱说话了,乖乖在厨房打杂少往前面晃啦,多动点儿脑筋记住规矩啦,现在又多了一项,给点儿零花钱。
这些事情,在今昭的认知中,属于一个普通的父亲教育女儿的范畴——不许晚归,谨言慎行,努力学习,考好了给你零用钱。
我列个去,还有比这个更悲剧的嘛?!
今昭嘀咕着拿了钱,先看着那卖玉露团的摊子,那玉露团青糯或奶酥坯子上雕起各色花鸟,比鸡蛋大些,盛在纸叠的小船里,看着像是一团团极小的多肉植物,在附近这几个摊子里,这玉露团最为不同寻常,与玉露糕比,手工巧妙,惹人喜爱,既然有人给买,自然就买这种没见识过的。这么想着,她在旁边围观了一下别人买是多少钱,而后才对摊主说,我要两个。那摊主接过钱,笑吟吟地递给她一青一白两个颜色口味的玉露团,倒让今昭犯了难。这十文钱都已经给了摊主,她只能舍弃一个口味了。
“给。”今昭将白色的递给了陈清平,想来白色的大概是原味儿的,奶盐之类。
陈清平接过那玉露团,咬了一口,今昭又四处张望开来,一边琢磨要不要买个簪子荷包之类的,总不能老是拿帕子裹着东西用,一边咬着她青色的玉露团,这团子大概是艾叶的,有一点儿中药和青草香气,还有一点点苦,可因为奶酥皮儿实在香甜,那一点点苦味儿和药味儿反而中和了香甜,格外清口。
“这个真的好吃啊,不光是看着好看。”可惜不能用手机拍下来,不然留着看看照片也是好的,今昭撇嘴,没留神嘴里被塞进一个东西,浓浓奶香,甜中带咸,比刚才青色的团子,要浓腻好些,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那个白色的玉露团。
瞧着陈清平嘴里也嚼着玉露团,今昭顿悟,敢情这人是察觉自己的小心眼儿,咬了一半儿分给她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算了别矫情了,真亲也不是没亲过。
这么想着,她的脸就不由自主地有些热,于是就更没留神,陈清平伸出拇指,在她的嘴边揩了揩,蹭去一指的酥皮儿粉子,就在今昭以为他要和言情小说一样,伸舌头舔掉那些粉子的时候,陈清平却用食指捻了捻那粉子:“葛粉放多了,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