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吃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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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下邳。白水营。

众将官开会。像当年一样围坐一圈。“主母”秦夫人位列当中, 用心听讲,极少发言。

卞巨的主力和方琼的“叛军”已在黄河两岸对峙。另有数万人布放于东郡、青州外围, 意在防止白水营军队北上邯郸, 和方琼联手。

对此, 白水营众人嗤之以鼻:“咱们会跟方琼合作?他以为谁都跟他似的不要脸呢?”

还有人理智分析:“方琼年轻识浅,缺乏磨练, 又跟他父亲一样优柔寡断。纵然兵力占优,我看也抵不过卞狐狸。不出一个月, 方氏必败。”

但黄河两岸有人“鹬蚌相争”, 白水营不“渔翁得利”一下, 未免浪费机会。

淳于通指点地图——正是罗敷绣出来的那一版, 又被人在牛皮上描摹了副本, 当做日常使用。如今各路诸侯均分天下, 自己辖境里的地势形貌,都属于军事机密。要勘察测绘出一个完整的十三州地图,其实颇有难度。只有这幅汉宫里留存的旧图, 除了一些地名有所改变,山川郡县皆准确完整, 勾勒出大汉王朝全盛时的疆域轮廓。

淳于通准确地指着地图上中心一点, 跃跃欲试道:“夫人,咱们兵员不多,但都是精兵。要么奇袭兖州,打他个措手不及,抄了姓卞的老家!”

罗敷长跪, 虚心请教:“然后呢?”

“然后……”众人畅想,“直接兵进洛阳,把十九郎给救出来呗!”

“然后呢?”

大家没话。其实也知道这想法略为冒进。打仗易,守成难。等卞家军队反应过来,“班师回朝”……

要么大家立刻丢盔卸甲,化整为零,救人之后马上变身百姓,从此在围剿和通缉当中惶惶度日;要么被立刻围攻消灭,不仅身死人手,还得把之前攻占的地盘全给吐出来。

张良不知何时混进会议里,忍不住指点江山:“要是你们能插翅膀飞到北方,跟那个姓方的一道南攻,是不是能跟坏执政官打个平手?”

众人:“嗯,呵呵。”

异想天开。

罗敷却蹙眉。张良一只手乱比划,指尖正好点在并州北部的那一片稀疏荒凉之地上。

“匈奴……单于庭!”她小声叫,“那里是匈奴地盘。”

曾高笑道:“这地图老旧。匈奴眼下多数南迁了。”

罗敷正色道:“有个消息,妾已对一些伙伴告知,但未曾正式向全体宣布。主公……嗯,我夫君,如今很可能滞留在北方匈奴地界里。”

哗啦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有人转头太快,扭了脖子。

张良潇洒地捋一把头发,十分淡定地居功:“是我帮夫人一道找出真相的。”

曾高激动得搓自己衣领:“不是……是了……你们、确实……那个……寻到了?主公为何会跑那里去?”

一激动,语无伦次,也忘了东海先生眼下早已并非他“主公”。

罗敷把来龙去脉简略说了一遍——如何因着自己的织坊布匹,被邀请进入白马寺;如何在白马寺巧遇大秦士兵,认出了狼纹锦帕;如何顺藤摸瓜,找到了织造狼纹锦的锦署钱媪;如何从钱媪口中打听到太原卫氏;如何从一个小男孩口中得知,东海先生已经为了营救卫家小寡妇,不顾一切追到匈奴去了。

当然,略过了十九郎装神弄鬼这些不必要的细节。

众人按捺激动,人人脸上都是一副匪夷所思的神色。

“……十九郎本欲回到洛阳,找个匈奴使节询问,可没等动身,就让卞丞相的人扣住了,后来便一直无此机会。及至妾逃出宫廷,虽聚集人马,苦于不多,还是以为救人第一,寻人第二,不宜分散力量,因此也未曾大张旗鼓的宣示此事。但如今看来,或许匈奴那边,也是个可以争取的势力……”

淳于通摇摇头,表示这事棘手。

东海先生这个不靠谱的文艺老先生,到了异族地盘上会受到何等待遇,还真难以用常理揣度。也许他已做了大官,娶了公主,风光无限;也许此时已是阶下囚徒,每天在齐腰高的草地里牧羊呢。

淳于通道:“匈奴毕竟非我族类,汉室衰微,他们多半会想着分一杯羹。咱们若贸然前去会盟,受猜忌是肯定的,若谈得崩了,且万一主公在那边受人所制,那主公的安危都是问题。不如……”

他一拍大腿,嗓门大了些,“不如先派个人去探探风声。假如主公在那边安危无恙,那么便可以通过他来联络匈奴,反正是救他儿子,师出有名;假如主公在那里过得不好,咱们就只救人,不谈军兵之事。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皆道可行,罗敷也觉得合情合理。

曾高扯扯衣领,露出里头的破皮袄,“我带几个人去。”

众人哄笑:“万一遇上危险,把外头衣裳一脱,可以直接扮匈奴人。”

并且他身材矮小,穿越封锁线的时候不容易被发现。这就不好明说出来了。

曾高随即去准备。撩开帐子门时,一阵轻微马蹄声骤然被放大。

淳于通高声叫道:“有何军情?直接进来禀报。”

兵员不足、前路不定的一支队伍,需要随时了解周围动向。因此每日向北、西、南三面各派两次哨探,打听风声。

哨探进帐,直截了当,道:“卞巨和方琼已开战了。并且……”

话说一半最可恨。一屋子军官连同罗敷,齐声催道:“并且什么?”

哨探小兵挠头,神色有些奇怪,硬着头皮汇报:“……并且,朝廷那边运粮草的车队,这几天似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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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宫城。晨钟敲响,雾气散开,檀香缭绕。

说是朝会,其实也就是百官聚在一起通通气,聊聊哪儿又叛了,哪儿又饥荒了,哪家跟哪家定亲联姻了。

大家各自交换感兴趣的信报。至于上头坐镇的那个光鲜美貌的少年郎,有没有都无所谓。

更何况今日朝会,丞相和不少亲信武官都缺席——忙着调度平叛大军去了。

叛军不止一股。横行江南的那一拨游击匪,卞巨并没跟太多人透露。毕竟他们声称是“奉衣带诏”,这话传出去,不管是真是假,都定会引起谣言和恐慌。

而冀州方琼,才是朝廷真正应该防范的对象。从他老子方继开始,这伙人就目无朝廷,俨然自立为王,在冀州界内横行霸道。

眼下卞巨终于腾出手来收拾他了,自然要舆论做足,把他从祖上十八代都说成心怀不轨,必须尽快消灭。

百官们没了阿谀谄媚的对象,更是一派死气沉沉。

只有少数心细的,远远注意到,天子今日愁云满面,黑眼圈赫然可见,一袭朴素皂缘领袖白袍,忧郁的气质布满全身。

不知道的,只当他忧思过度,睡眠不佳;只有几个贴身小宦官知道,陛下这几日又“纵情声色”,特特点名召了好几个宠妃,芙蓉帐暖度春宵,一玩玩到大天亮。

在天子身旁,除了随侍宫人,多了个战战栗栗,汗不敢出的中年郎官。看服色打扮,超不过秩二百石去。

王放耐心等待。等众官说完自己的事,好奇的目光一双双转到平乐县丞身上时,才咳嗽一声,开口说两句。

“今年年景欠佳,据说北方各州郡普遍收成不好,众卿可有听说?”

百官一愣。随后熟练地开始唱假大空:“似乎确有些许郡县受灾歉收,但陛下洪福齐天,加上往年存粮,应当不碍大局……”

反正天子管不得事,哄哄就行了。

王放却不满足,淡淡道:“众卿居庙堂之高,多年双足不沾泥土地,有人还记得麦该何时收,粟该何时粜么?有没有人知道今年谷价涨到了多少钱一石?——朕今日特意找来一位基层地方官员,给大家提醒一下,天下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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