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亲爱的橡树(2)(2/2)

“你看,我说了在你面前不提他的……”

“妈,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啊?”她诧异了。

“你去年不就说要结婚吗,这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没见你提。”

“我们……你……”她显然对我这个态度有点惊讶了。

“我以前不同意,并不代表我现在不同意。只要他对你好,你高兴就行。”我淡淡说。

我问过慕承和关于他母亲再婚的问题,他说:“刚开始是恨,后来长大了又想,其实很自私。”

“现在不介意了吗?”

“完全不介意是假的。可是,我们没有权利用自己的快感去践踏别人的幸福。”

“薛桐,谢谢你。”她欣慰道。

“妈,你们以前经常吵架是从我在游乐园走失的那次开始的吗?你怪他,他怪你。”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一直以为是这样。”

“不是,不是。我们合不来,不是因为你。”

“那后来爸爸是有外遇了吗?”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那次你在墓地生气地说漏了一半,我就猜了。”

“童童——”

不知道为何,老妈突然这么叫我,一样的声调,却我感觉回到儿时没改名字的之前叫薛童。大家都叫童童,童童。因为妈妈姓童。可是奶奶说,一个女人怎么能老占着我们家孩子的名。所以给改了个字。

“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本来我们打算等你考上大学就告诉你爷爷奶奶,我们协议离婚的,哪知道中间他出了意外。我就想啊,你这么爱他,既然他都死了,何必抹这个黑。”

“妈妈,我以前不体谅你,现在我也有爱的人了,所以我知道一个女人有多难。”

老妈听了这话之后好像哭了,半晌才说:“把那孩子带给妈妈看看吧。小李说是个挺俊的人。”

“还有一个事要跟你说。”

“说吧。”

“慕承和是我以前在A大的老师,我们现在一起。”

老妈在电话里愣了下,似乎又恢复了她素日里的冷静,顿了顿问:“他是单身吗?”

“是。”

“没结过婚?”

“没有。”

“家里有些什么人?”

“他爸以前也是A大的老师,后来去世了。他妈是个公务员,听说职务高。有个继父,还有个妹妹,不过都没什么联系。”

“你觉得他是真心对你吗?”

“我……”我的脸倏地红了,“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心。”

“傻孩子,这种事情,自己有感觉,骗得了外人,骗不了自己。”

我认真地想了想,又想了想,点头,“是真心的。”

“你想和他过一辈子吗?”

“想。”

“那就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他比你压力大,但是只要你把这个坎儿跨过去了,他才能跨过去。”

老妈那句话就像给我吃了定心丸,心境豁然开朗。

我怕什么?

在我们之间最可怕的事情,莫过去失去他。

睡觉前,闲来无事,我把手机里的图翻来看,翻到末尾瞅到两年前的一张照片。

那是两年前航空展,我逃课去听慕承和的讲座,跟着李师兄混进会堂。白霖发短信,要我替他照一张现场,回去观摩。

慕承和站在台上,穿着西服侃侃而谈,笑容洋溢,风姿卓越。

因为隔得太远,象素也不高,所以照片一点也不清晰,在我把它放大数倍后,他的脸更加模糊了。

可是,我一闭眼,都能回想起他当时的神色。

那么智慧。

那么儒雅。

张丽丽在床上拍蚊子。

“你小时候有什么梦想吗?”我仰躺着问。

张丽丽思索了下,“当市长,我还写过这作文得了奖,哪知现在差别忒大了。”

我笑了,将手机贴着胸口,“我认识一个人,他告诉梦想和理想是不一样。梦想很有时候遥不可及。而理想应该是现实的,我们为之而努力就能实现的目标。当我们把一个一个的理想完成的时候,梦想就接近。”

“那得多难呐,跟唐僧取经似的。”

“我过去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几乎快做到了。他就是在一步一步地实现自己,那么坚定顽强,都让我嫉妒了。”

我像中了魔咒,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我现在想起来,我也有梦想。”我说,“高考的志愿是我自己填的,我只选了外语,因为我曾想当个翻译。小时候刚刚学外语,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东西。但是我爸爸关心时事政治,每年现场转播答记者问什么的,他就一直守着看。我在旁边一边坐作业一边听,就特别佩服那些能一边听一边翻译的人。后来别人告诉我,那不是一般的翻译,叫同声传译,是很高级的一种。”

“我就想啊,我也要做那样的人。所以才学的外语。”

“可是,后来念了四年,只知道我要高分,我要及格,我要找个好工作哦。什么算好工作呢?留本市,高工资,工作轻松,老板和善。却把初衷搞丢了。”

我们两个人一起沉默了好长时间。

“你要当同传?”张丽丽问。

“嗯。”

“可是哪有那么简单。”

“刚才我想过了,先考翻译学院的研究生,然后试试看。”

我拿起手机看了照片一眼,屏幕在黑暗中发出幽蓝的光。

“你记不记得我们中学学过舒婷的一首诗?”我说。

“《致橡树》?”

“我背了很多遍都没过关,最后被语文老师惩罚抄写了几十遍。”

张丽丽笑了,“但凡是和爱情有关的文章和诗歌,我倒是记得特别快。”说着,张丽丽真的轻声将它完整地背了出来。

致橡树

舒婷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张丽丽平时说话的声音就好听,如今浅浅低吟,在这安静的暗夜中显得格外悦耳动人。不知道哪一句触及了她的心底,在念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听得出她哽咽了。

“薛桐,你说我还能遇见这样的爱情吗?”她问。

“那还用说吗?肯定行。” 我一边回答,一边转身装着准备入睡的样子。

过了良久,我又睁开眼睛,悄悄地抹掉脸上的泪痕,在心理默默地说:慕承和,我也会做你的木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