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电机行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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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丹利·贝瑞在五月十七日早晨到海军上将普雷斯顿爵士(Sir Lionel Preston)的伦敦办公室报到时,不太清楚该对未来抱着怎样的期待。这名四十三岁的政府文官刚刚被指派为海军上将的助理秘书,这是他到任的头一天。
普雷斯顿上将主掌的海军小型船只局仅是组织上的一颗小棋子,负责供应及维修各个海军基地的港用艇,有用而毫不起眼。事实上,这个单位甚至不够格进驻海军总部大楼,只能在附近的格兰米尔斯银行区租间办公室使用。贝瑞毫无理由假定他所要面对的,将会超出寻常文书工作的范围。
贝瑞正巧赶上惊喜。六大袋邮件等着拆封、分类。英国国家广播电台在五月十四日公开呼吁:“凡拥有长度在三十到一百英尺间的机动式观光船的船东,请于十四天内向海军总部报告船只的详尽资料……”这几袋邮件便是首批回应。但这项呼吁并非基于佛兰德斯的情势,而是因为磁性水雷的威胁。为了应对威胁,英国各造船厂正全力赶制木造的扫雷舰。然而正常管道产能不足,小型船只局因此开始征用私人游艇和汽艇来满足不断扩大的需求。
贝瑞立刻着手处理堆积如山的回复信函,他跟上将秘书,也是军需长的盖瑞特少校一起根据船只的种类及船籍港口进行分类。出身纽芬兰岛的盖瑞特,发现自己被恶补了一堂英国地理课。
同一天,丘吉尔首次开始思考大撤退的可能性。没有人比丘吉尔更勇于战斗,也没有人比他更努力驱策戈特,但是各种可能性都必须纳入考虑,而他十六日的巴黎之行是一次发人深省的经验。此刻,他要求前首相、现任枢密院议长张伯伦研究,“假如有必要从法国撤回英国远征军,可能会出现哪些问题”。
在较低的层级,其他人员开始采取具体措施。五月十九日,里德尔 -韦伯斯特将军(Riddell-Webster)在陆军总部主持会议,首次将撤军的可能性列入讨论。由于没有迫在眉睫的急迫感,船务部代表相信有足够时间征集一切所需船只。
会议中决定加来、布洛涅和敦刻尔克都可用于撤退。基本计划分为三阶段:二十日起,以每天两千人的速度载回所有“米虫”,接下来从二十二日开始,大约一万五千名基地人员会撤离,最后才是“大批军队冒险撤退”的可能性,不过与会人员认为这种情况概率太低,不值得浪费时间讨论。
海军总部指派拉姆齐中将(Bertram Ramsay)负责这项行动。他是驻多佛(Dover)的将领——正好处于风口浪尖——是合理地点的合理人选。他有三十六艘船舶可以调遣,绝大多数是跨海渡轮。
但当拉姆齐隔天(二十日)在多佛召开会议时,局势已完全改变。德国装甲部队直扑海岸而来,英国远征军几乎被包夹,戈特本人主张撤军。“大批部队冒险撤退”不再是议程的最后一项,如今,“非常庞大的部队横越英吉利海峡紧急撤离”,已成了最首要的议题。
同一群人二十一日再度到伦敦开会时,战局仍持续恶化。他们推敲出另一套计划,提出更精确的数字:三个港口(仍然是布洛涅、加来和敦刻尔克)每二十四小时撤出一万名官兵;船只两两入港,任一港口同时不得有超过两艘船停泊。为了完成任务,拉姆齐如今调派三十艘跨海渡轮、十二艘蒸汽渔船以及六艘近海商船——数量比前一天多一点点。
到了隔天(二十二日),情况再度出现变化,德国装甲部队对布洛涅和加来展开攻击,如今仅剩敦刻尔克可用。拉姆齐个性极为务实,他深知开会的应变速度远远比不上战场的瞬息万变,他不再花时间筹划精心设计的方案,也不再召开由所有相关人员组成的一般会议。事到如今,每个人都知道最终任务是什么,重要的是做得快又灵活。正常管道、标准作业程序,以及其他种种繁文缛节都被抛弃,见机行事成了首要原则,而电话正好能发挥作用。
拉姆齐本人在这种环境下如鱼得水。他有卓越的组织才能,喜欢独当一面。一九三五年,这种性格几乎断送了他的军旅生涯。他当时担任本土舰队司令、海军上将贝克豪斯爵士(Sir RogerBackhouse)的参谋长,觉得将军没有赋予他足够的责任,向来有话直说的他要求解职,结果上了退役名单。他因此被冷冻了三年,尽情享受骑马以及跟妻子玛格和三名子女共度的朴素乡间生活。
然后二战爆发前夕,海军用人孔急,他再度奉召入伍,负责指挥多佛基地。他熟知这块区域,一战期间,他便在历史悠久的多佛巡逻军担任驱逐舰舰长。一开始,这项新工作轻松愉快:主要任务不外乎反潜搜寻、布雷,并且想办法对付敌军的新型磁性水雷。但德军的突破改变了一切,多佛离法国海岸仅仅二十英里,几乎就落在前线上。
他的幕僚人数不多,但很优秀。拉姆齐“受不了蠢货”(从来没有一句俗语可以如此贴切),他的手下必须展现出积极进取的一面。拉姆齐擅长下放权力,他的部下也勇于任事。好比说,他的副官史托普·福德上尉为了争取连结布洛涅、加来与敦刻尔克的电话线路,就曾单枪匹马挑起一场艰巨的任务。海军总部抱怨,这条电话线每年要花五百英镑,但是史托普·福德不屈不挠,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如今英国远征军被逼退到法国海岸,这条电话线成了无价之宝。
身为多佛海军军区司令,拉姆齐的生活与工作都在多佛城堡里。但是他的办公室并不属于那片巍然耸立于港口之上的壮观城墙或城堡主楼,而是在城堡的底下,藏在名闻遐迩的白垩峭壁里。拿破仑战争期间,法国囚犯在柔软的白垩岩层挖出连结各个炮塔的隧道迷宫,作为英国海岸的部分防御。如今,隧道被用来对付新的、属于二十世纪的战争威胁。
城墙内的一个隐秘入口,通往一条漫长而陡峭的斜坡道,然后连接有如蜂巢般的多条岔路。访客沿着一条通往大海的岔路前进,首先来到一间宽敞的大厅,然后是许多夹板隔间,最后才抵达将军办公室以及一座直接切出崖面的阳台。
这并非堂堂海军中将平常该有的办公室规格。水泥地上铺了一小块磨损的地毯、粉白的墙面只有几幅镶框的航海图做装饰,一张书桌、几把椅子、一张会议桌以及角落的一张小床,就是全部的家具。但是这个房间的确拥有一项福利:阳台让这里成了整座地下指挥部唯一看得到日光的地方。除此之外,就只有女厕的一面小窗还能见到天日。鹪鹩们(WRENS)——皇家海军女性的昵称——能在如厕时将英吉利海峡的美景尽收眼底,丝毫不逊于将军的待遇。
而最大的空间,无疑是前往拉姆齐办公室所必经的大厅,最主要的家具是一张铺着绿布的大桌子。拉姆齐的参谋便聚集在这里筹划撤退行动。作风强硬的丹尼上校主持大局,负责管理一个由十六名成员及七部电话组成的小班底。一战期间,这个洞穴般的空间存放城堡的辅助供电系统,大家叫它“发电机室”。透过同样的联想,海军总部在五月二十二日将撤退计划定名为“发电机行动”。
船只与人员是基本需求。海军总部原本分派的三十到四十艘船舰,显然远远不足,比较接近现实的评估,是让所有可以漂浮的东西都能派上用场。此刻,拉姆齐手上等于握着一张空白支票,可以照他的意思提领。于是发电机室内的参谋开始到处打电话——打给船务部征用东部及南部沿海的所有船只,打给北方司令部调遣更多艘驱逐舰,打给南方铁路公司要求安排特别班车,打给海军总部要求派遣拖船支持、医疗用品、弹药、口粮、引擎零件、辅助绳索、柴油、空白的IT124表格,还有最重要的是,要求加派人力。
五月二十三日清晨四点,敲门声吵醒了在查塔姆海军供应站(Chatham Naval Depot)寝室睡觉的克里克上尉。传令兵捎来讯息,要求克里克准备好接受“紧急任命”,但指令也只说了这几个字而已。六点三十分,消息传来,要他立刻到军营报到。抵达后,克里克发现自己是受命前往南汉普顿操作几艘荷兰驳船的三十名军官之一。为什么?因为要“运送弹药及补给品给英国远征军”。
这些驳船原来是宽阔的机动式船只,重量介于两百吨到五百吨之间,平常在荷兰的运河与水道网络上运送货物。德国入侵后,五十几艘驳船载着船员亡命越过英吉利海峡,如今闲置在普尔(Poole)及泰晤士河的入海口。
在船务部,精明的沿海及近海运输处主任费希尔上校,靠着平常业务而得知荷兰人口中的这些“schuitjes”。他突然想到这些吃水不深的驳船,最适合用于敦刻尔克的海滩,其中四十艘可以立刻被“发电机”征调。荷兰的三色国旗降了下来,皇家海军的白色军旗取而代之;荷兰船员下船,英国水兵接替他们的位置。既然换下旗帜与工作人员,船只也难逃更名的命运。英国人绝对念不出拗口的“schuitjes”,这些船从此被称作“斯固特”(skoot)驳船。
船务部继续寻找吨位合适的船只,责任落在费希尔上校的办事处以及海纳德的海洋运输处身上(后者主掌军方的一切海外运输)。要征用额外的渡轮和私人船只问题不大,船务部掌握了所有客船的讯息,当初就是靠这些客船把英国远征军运送到法国的。
但是全英国没有足够渡轮来完成任务。还可以动用哪些船只?哪些船有合适的吃水量、载运量和速度?船务部通知从北海的哈里奇(Harwich)到英吉利海峡的韦茅斯(Weymouth)等各港口的海运处人员:调查地方船运公司、列出一千吨以下的所有适合船只。
而在伯克利广场的船务部办公室,幕僚人员贝勒米和里格斯夜以继日地工作,累了就在办公室的小床上打盹,饿了就到转角的“两主席酒吧”抓点东西填肚子。地毯式的搜索过程中,生活成了无止无尽的电话联络。“清风号”漂网渔船派得上用场吗?“杜恩号”拖网渔船如何?还是“希斯号”近海商船?“约翰娜号”捕鳗船?“索斯伯勒夫人号”疏浚船?
此刻,“索斯伯勒夫人号”的代理二副塔瑞,浑然不知他的船只受到如此仔细的审核。这艘船除了替朴次茅斯港疏浚之外,看起来一无是处。毫无理由相信它有朝一日会航向大海。它甚至没有涂上战舰的灰色,锈痕斑斑的烟囱仍然昭示着蒂尔伯利疏浚公司的红黄条纹。
一天晚上,当公司代理人桑默斯来到船上召集九名船员开会时,塔瑞着实吓了一大跳。桑默斯解释道,海峡对岸有麻烦了,国家需要“索斯伯勒夫人号”。有谁愿意替国家效命?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他们全都自愿参加,无一例外。
整个朴次茅斯港动了起来。除了“索斯伯勒夫人号”以外,蒂尔伯利公司的其他四艘疏浚船也受到征召。往海灵岛的渡轮、皮克福德公司的小型沿海船队、海军的巡逻艇、尼尔逊战舰的工作艇,全都热火朝天地忙着装填油料和补给品。
如果部队最后必须从海岸本身撤离,这些小船就会格外重要,因为较大型的船舰无法靠近倾斜角度很小的佛兰德斯海滩。在过去一周,拉姆齐对小型船只的征集令广泛且低调地传开,然而在五月二十六日拂晓,他仍然只有四艘比利时游艇、数艘来自拉姆斯盖特(Ramsgate)的缉私船,以及几艘多佛的港口工作艇。当天一大早,海军副参谋长菲利普斯少将(Sir Tom Phillips)在海军总部召开会议,企图加快进度。与会人士包括小型船只局的普雷斯顿上将。
当普雷斯顿上将的助理秘书贝瑞当天早晨去上班时,会议已经结束,上将也已回到办事处。那是个周日,大部分的幕僚都放假,贝瑞期待度过宁静的一天,但是值勤官伯里上尉打招呼时透露出不祥:“谢天谢地,你来了。就算给我再多钱,我也不肯跟你交换位置!”
“怎么了?”贝瑞问。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老头子来了。”无论什么情况,肯定非常严重。和平时期的惯例正渐渐死去——海军上将平常不会在周日进办公室。
普雷斯顿本人没说什么来解开谜团,他只是跟贝瑞打声招呼,然后问正牌秘书盖瑞特中校跑哪儿去了?贝瑞解释盖瑞特休假,不过依照约定,他每隔两个钟头会打电话进来。
“叫他立刻来报到。”然后上将也命令贝瑞打电话召回其余所有参谋。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比如负责漂网与拖网渔船的皮克宁少校这会儿正在布莱顿(Brighton)。贝瑞试图打电话找他时,对方回话说他去看电影了。哪一家电影院?没人知道。于是贝瑞联系城里的每一家电影院,直到终于找到他为止。
讯息如今在英国各地满天飞舞,打断了所有船只与人员的正常作息。在驻扎于泰恩河的“薄纱号”扫雷舰(Gossamer)上,船医道伊上尉正享受着一场愉悦的战争。工作轻松、陆上假期很长、当地的女孩很可爱。然而五月二十五日,海军总部突如其来的信号打破一切:“朝哈里奇全速前进。不等休假人员,他们稍后会前往哈里奇集合。”船上充斥各种流言蜚语,但是没有人真正清楚状况。
“索马里号”驱逐舰(Somali)在挪威海域遭受重击之后,刚刚回到利物浦的码头靠岸。
迪耿斯中尉正指望休息一下,但是“索马里号”都还没停稳,他就接到海军总部的讯息:立刻前往查塔姆营区报到。这意味着要远赴英国的另一端,为什么?
查塔姆营区本身也乱成一团,或者说,陷入了皇家海军训练基地前所未有的混乱。二等水兵尼克松正在接受炮击训练,他的部队接获命令要在二十六日清晨四点集合完毕。上午七点,他们搭乘巴士前往多佛时高唱着:“我们会把洗好的衣裤晾在齐格菲防线上。”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多佛的白色峭壁深处,发电机室人员持续工作着。“大伙儿昨晚都没睡,而且恐怕好几天不能合眼了。我好困,眼睛都快睁不开。”二十三日,拉姆齐将军写信给妻子玛格时说道。他在办公室工作时,会趁没有访客的空当草草写下一两句话,然后一出现新的危机,就赶紧把信塞进办公桌抽屉里。玛格的回应则是不断送来姜饼、后院种的芦笋,以及温柔的打气。
“白天与黑夜全都一样。”他在二十五日的信中对她这么说。的确,发电机室里的人员全都失去了时间概念,他们在白垩悬崖的深处埋首工作,根本不可能分辨白天或是黑夜;他们的三餐不定时——总是匆匆忙忙随便抓份三明治和一杯茶;他们的工作失去了步调,无时无刻不在全力冲刺。生活毫无变化,只有一股无止境的危机意识让他们终于变得麻木。
由渡轮、开底驳船、疏浚船、游艇、近海商船和斯固特驳船组成的奇特舰队如今在多佛汇聚,引发了一连串新问题。首先,它们必须有地方停靠。位于泰晤士河出海口的希尔内斯(Sheerness)渐渐成了主要的聚集地,小船在这里整理装备,准备出海,拉姆斯盖特则是最后的装配点,船只在这里加油、装填补给品、编入船队。
一个问题刚刚解决,便引来一些同样紧迫的问题:必须找到内行的技工对付让海军束手无策的顽固引擎,必须替某些老古董商船买煤,必须提供一千张航海图给几乎不曾出海的船长;航海图上可以标出航线,但是关于海滩,顶多只能提供笼统的数据。发电机室向跨军种地形图部(Interservice Topographical Department)的负责人巴塞特上校求援,上校跑遍伦敦的旅行社,搜集或多或少描述了法国海滩的旅游手册。自从开战前上一名度假游客提出这种请求,已经九个月了。旅行社职员肯定以为他是个疯子。
武器配备是另一个问题。这支平民舰队必须要有某种自卫能力。路易斯机枪(Lewis machinegun)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没有一个仓库可以一举供应拉姆齐所需的全部数量。他们必须四处搜括,伦敦十一把、格拉斯哥十把、卡迪夫一把、新堡七把,总共一百零五把。
如同一名参谋官日后所追忆的,发电机室内是一种“有秩序的混乱”,那么雄伟的峭壁成功向世人隐瞒了这项事实。多佛从未像五月二十六日这天那样明媚。海峡对岸传来隆隆的枪炮声——布洛涅失守,加来即将沦陷;但是对于安安稳稳停靠在唐斯(Downs)的船员来说,一切似乎非常遥远。
由明轮蒸汽船改造的“梅德韦女王号”扫雷舰(Medway Queen),此刻停泊在峭壁边。大厨罗素倚在护栏上跟他的年轻助手闲话家常;罗素只知道他的助手绰号叫“赛克”。他们说道,很奇怪,今天早上整个船队都停在港内,没有一艘船出海扫雷。早餐后,一艘工作艇绕港一周,把每艘船的船长、大副和无线通信员接到旗舰上,大概是要打打官腔。这时,一艘海军驳船缓缓驶到“梅德韦女王号”旁边,送来一箱又一箱的食物,那是远超过船上四十八名船员塞得进肚子的分量。赛克评论道:“船上的食物足够喂饱一整支该死的部队了。”
被围困在佛兰德斯的士兵,恐怕跟“梅德韦女王号”的船员一样不明就里。二十六日稍晚,来自第三军团总部的沃特金斯准将(G. D. Watkins)传给阿兹布鲁克附近的第四十四师指挥官奥斯本少将(E. A. Osborne)一份秘密简报。不过,军阶较低的士兵就只能倚靠流言了。第五十师随军牧师纽康姆有个在情报处工作的好朋友,他阴郁地暗示英国远征军预备朝海岸前进,上船回家——“前提是,德国佬没有捷足先登”。流言传到法伊夫及佛弗尔义勇兵团第一营:他们将退到海岸,上船出海,然后在南边重新登陆,从德军背后发动攻击。
当命令终于抵达,往往只能靠口耳相传。尤其是无所事事的皇家陆军补给与运输勤务队(Royal Army Service Corps),许多军官凭空消失。第四师弹药补给连的弟兄只被告知:“所有人自行想办法冲向敦刻尔克,祝大家好运! ”第一运兵连接到指示:“尽可能朝敦刻尔克前进,摧毁车辆,大家自求多福。”同样地,第五七三野战工兵中队也只听到老话一句:“所有人自行想办法前往敦刻尔克。”
命令通常毫无预警地抵达。在比利时的小村庄,天刚破晓,运输连上士史尼加尔就被口令声吵醒:“齐步走!”他听见行进的脚步声,从他借宿的咖啡馆往窗外张望,看到他的小队正朝停车场行进。他赶紧追上,得知他们奉命砸烂部队的座车和摩托车,然后前往敦刻尔克。他们不可能搞错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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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错方向:只要朝远方的烟柱前进就好。
夜深之后比较困难。第二野战兵工场的洛克比中士开卡车摸索着往北的方向,直到一名军官跳到马路上拦下他的车,因为他正笔直朝五百码外的德军防线驶去。洛克比询问敦刻尔克的方向,军官指着低悬在地平线的星星说:“顺着那颗星就是了。”其他人则靠照亮夜空的炮火指引。此时,炮火几乎包围了四面八方,只除了北方的一小块缝隙依旧阒黑,那就是敦刻尔克。
运输官希尔少校是握有地图的少数人之一。不过不是军方版——不知道为什么,战争一开始,后方地区的地图就被全数召回。他拿的是《每日电讯报》为了帮助读者理解战况而绘制的地图。
皇家炮兵第五中团的二等兵华克应该好好读读英法字典。他看到路标上写着“敦刻尔克”,纳闷是否就是他要去的敦刻尔克。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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