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箫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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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福郡主人住在五王府,消息却并不闭塞。西门雀那日在五王府留膳之后,过几日惜福郡主在跟我闲谈时隐隐透露,说宫里流传一些不那么好听的话,高阳王武崇训近日进宫的的次数多了些,与西门雀来往密切,瓜田李下,似乎不那么避嫌。
“总算有人肯多看她几眼了,她就巴不得地贴上去,一点身份都不讲。阿训这人也是他能惹得起的?我们武家,他是头号的花花大少,艳名满洛阳。他的父亲是梁王,他自己被封高阳郡王,他怎么可能娶一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女做王妃呢?真是昏头!”
我说:“她虽是孤女,可毕竟在皇上身边长大,等到成亲的时候,皇上给她一个郡主的封号也不是不可能的。”
惜福郡主冷笑道:“那又有什么用?他们西门家人丁单薄,又不成器,在朝中根本没有人!梁王叔叔是什么人?他会要一个对儿子家族前途毫无用处的儿媳妇?开什么玩笑!”
我不解地问:“如此说来,西门姑娘岂不是没有人想娶了?”
惜福郡主道:“那倒还不至于。但是她要想清楚自己的情势,找个庶族人家有出息的孩子嫁了,到时候有皇姑祖母给她的一大笔陪嫁和一个体面的封号,也算是给那庶族人家锦上添花。只要夫君有才华,她还愁没有荣华富贵的日子?那时候,她自夫家受到的时敬重。她硬要嫁给那些亲王郡王一般的高门,人家谁拿她当回事?就像那些和亲的公主,都是宗室女过继,虽有公主的名头,可是那些番王,谁当他们是真正的公主了?顶着公主的虚名罢了!”
我便垂下眼帘看自己的脚尖,不再言语。
惜福郡主道:“我虽平日与她有些嫌隙,可是毕竟我们自幼一起长大,到底还是有些情分的。她若被人羞辱欺负,我也是不忍得的。可是看她这么不争气,一番丑事只怕不能避免,只有着急的份儿了。”
我说:“要不回宫以后郡主劝劝她吧。”
惜福郡主冷笑道:“我倒想,只怕人家不领情,反怪我多管闲事,说我嫉妒她呢。阿训是我族兄,我嫉妒她做什么!”
我便不再说话。
于西门雀和武崇训,惜福郡主是个局外人,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可是惜福郡主之于临淄王呢?她能超脱自己的情感,冷静地对待利害得失么?皇室与世族男女的婚姻,从来都不能由着他们自己的喜爱,都要为利益让路,太平公主虽然贵为天下第一女儿,女皇陛下的唯一的公主都不能得免。她初婚虽然嫁了青梅竹马倾心相爱的男人,可是等到她的丈夫不容于女皇陛下的时候,她竟然保不住自己深爱的丈夫,自己孩子的父亲。
武氏与李氏,面和心不和,水火不相容,武家的人,是否能容许她这个武家的女儿跟李姓结亲?如果哪天她身后的家族跟她喜爱的临淄王不能并存,她又该如何选择和面对?
在五王府的这些日子,她与临淄王之间暗生的情愫,我就是再迟钝,也看得出来。
临淄王的父亲皇嗣殿下的位子,是武氏诸王觊觎的对象,他们父子如今好似坐在刀山火海之上,她难道不知道么?
她与西门雀,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么?她不过比西门雀矜持些,自尊些,可是那少女的情感,又有什么不同?
寿春王已经可以在府内自由地散步了。那日午后我小寐初醒,春雨阿柳都不在屋内,起身走到廊下,整个梅香院内寂静无声,不由穿了衣服出来寻找。这几日在府内除了给寿春王开药,芸娘还曾经上门恳请我给府内身体欠佳的内侍宫人诊视,并恭恭敬敬地奉上诊金。
我笑道:“住在府里,有劳各位了,怎么好收诊金呢?”
芸娘道:“这是那些下人们的痴想头,说是心诚才灵。要是不奉上诊金,心便是不诚,这病再也好不了的。”
春雨在旁取笑道:“这是把我们姑娘当佛供了!”
于是梅香院的正殿,几乎每日午后到晚上都有府内的内侍和宫人来求诊,忙了些日子,到今日似乎该看的都看完了,难得清静。
我出了院门,不知身在何处。说起来自住进五王府,出府了几次,剩下的时日都忙忙碌碌,这五王府内的景致还没有欣赏过,府内的道路我只认得去寿春王寝宫怎样走,去正门怎么走,其他的一概不知。我站在门口正彷徨踌躇,只听远处隐隐似有箫声传来,悠远凄凉。
我循着箫声走去,经过若干院落房舍,渐渐地,房舍越来越稀疏,道路越来越曲折幽静,一扇农家柴门模样的篱笆门挡住了去路。
门没有上锁,一推即开,似乎只是点缀风景用的道具。门的另一侧,别有洞天。
这应该是五王府的花园了。花园内一潭静静的池水,在冬日的阳光下呈现出黑色的光,映着白雪残荷,以及远处的草亭,俨然一副绝美的水墨山水。
池水的对面有一片树林,叶子调光了,雪也化了,苍色的树枝映着碧蓝的天空,倒也别有意味。树下依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手持玉箫,忘情地吹奏。
看到眼前这一幕,我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四个字――玉人吹箫。
箫声突然停止,对面的人似乎力有不支,靠在树上深深呼吸,长叹一声。他一转身,看见我,愣了一愣,随即笑道:“何大夫!是不是吵了你了?”
正是寿春王。我连忙施礼道:“阿草见过殿下。”
寿春王道:“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这里也没外人,何大夫就不要多礼了。”
隔着池塘,我能感觉大声说话令他感到吃力。我缓缓地走过去,再施一礼:“殿下吉人天相,阿草不敢居功。殿下,天气尚冷,您怎么一个人跑出来吹箫,连个跟的人都没有呢?”
寿春王道:“我躺了这些日子,实在郁闷。许是睡多了,近日午膳后怎么也睡不着,便一个人偷偷溜出来,想看看这身子到底恢复得怎么样了。你看,一试便试出来了,一支曲还没吹到一半便没力气吹下去了。”
我劝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殿下前头的病来得是凶险些,这些日子没力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殿下莫要心急,只要饭吃得进,路走得动,不妨多出来走动走动,应该能好得快些。”
寿春王笑道:“那么,何大夫陪我走走?”
我低头敛袖道:“阿草不敢违命。”
寿春王有些哭笑不得:“何大夫,你不要这么拘着,行不?”
我还未回答,他又摆手道:“走吧,你莫要再说了,再说又是遵命,从命,听了头大。”
“是。”我说,低头跟在他后面。
寿春王一边走一边摇头道:“好吧,我也不叫你何大夫了,还是叫你阿草吧。你也别一口一个殿下,只跟着他们一起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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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一起叫我大郎吧。”
呃,我,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孤女,怎么配叫皇孙“大郎”?他这样说是亲民,我照着做便是僭越。
我垂首默然地跟在他后面。他摆摆手笑道:“罢了罢了,随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只要你觉得惬意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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