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气到头了(2/2)

我边做着事,心里感觉到一片轻松。

好像做了这些就能偿还我的债务一样,而且一个人手里有点事做,总是比较能打发时间的。

我一向手脚轻盈,我很小的时候还不算得宠,只有一个老妇侍候我们,除了衣食无忧外,别的事自己大体上也做过。一上午不休不止,我把二间屋子的草割完了,然后,把草团成一团将屋子里的旧脏和污泥弄掉。床板烂掉了,我折了树枝来撑着。

细琐的草屑还是有一点,不过只要有把扫帚就能轻松搞定了。

窗户上糊的纱全破掉了,没有新纱我也不敢换。

肚子好饿,我擦干净手,去外面团了雪来吃,因为热,倒不觉得怎么样。

唉,我现在无比怀念我的干馒头啊,有吃总比饿着强。

妇人远远的走过来。

当时,我还不明白,我的好运气到这里大概就终结了。

“你在做什么?”冷冷地问。

我看了看手里,轻轻道:“渴了,吃点雪。”

“事情做完了吗?”仍旧是居高临下的口气。

我点头。

妇人转了身就去检查,然后立在门口冷笑:“这样就算好了?还王府郡主呢?!我看你是在猪窝里住惯了吧!”

我脸色微微一变,这么多年来,骂我的人还真的很少见到。就算是我们家娴淑王妃,也断不会用这种口气来和我说话。

“立在这干什么,你是猪脑子吗?你还不赶紧进去给我好好扫干净。”妇人立在那边骂我,仿佛骂得上瘾,口沫横飞的。

我轻轻地道:“没有扫把。”

“没有扫把,怎么会没有扫把呢?”妇人象是听到什么好玩的词一样,笑得花枝乱颤:“你不是就是个扫把星!还不赶紧给我干活。”

我苦,我就算是扫把星也没办法扫地吧。站在原地不动。

妇人怒道:“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还是个郡主,不听我的话。”

我没法子听吧。但我也不想激怒她。何必呢?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上面派下来折腾我的吧,何必和她斤斤计较。

我进了屋子,拿了一块木片,轻轻地从屋角开始,蹲在地上,将所有杂乱的细小物件收拢起来……

一下子刮不干净就二下,三下,四下,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妇人看了看我的鞋,没有出声。

何必出声呢,我一步一个微微的血脚印,是谁看出来我有多痛。

可是脚上的痛,是能忍耐的。心里的痛,才是真痛。

我创造了奇迹,用木块居然把二间屋子扫得干干净净,当生命存在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扫地,谁都能扫得好。

但我害怕,我的脚会残废。

已经是黄昏了,没人过来,我关上门,坐在床上,轻轻褪了鞋子。白色的布上,染了好多血,可是,我没有药,不能解开,也不能包扎。

有人在轻轻地敲门:“咚、咚、咚……”很有礼貌。

现在,谁还会对我一个罪人这样的礼貌,我不知道,心,却明显的跳得快了。“请进。”我套上鞋子,声音有一点紧张。

门开了,那位我见过的林大夫来了,手里拿着药箱和热水盆。

我好想,就着那盆喝二口热水,毕竟好久没吃了,看着能吃的就自然产生强大的欲望。

林大夫倒笑了:“姑娘的眼神可真让我受宠若惊。”

呃……我是看水盆也没看你啊?!

我赶紧收敛起神情。看着他。

他走到我的面前。将破盆放在床下,伸手,去摸我的脚。

我缩了一缩。

“医者,父母也。你若不想残废,就不要动。”他声音平和稳定。

我当然不想残废。

他的手,一圈圈解开浸了血的棉布,然后,将我的脚整个按进那热水里,“啊……”我没想到会这么痛!就算我点了穴,痛觉已经部分失灵,但还是痛得我直抽筋。这一定是药水。

我尽量放松……那火辣辣的烧痛,如同要给我重换新的肉与皮。

如果不是有一次夏天我的手臂受伤,怎么也好不了,天天流脓流血,换了什么药都不成。

后来小月牙儿调了这药,给我用上。没几天就真的好了。我才知道,这世上原来有一种药水,比辣椒水还要刺痛入骨。

真的忍不住了,汗从额头一点一点的聚起,滑落……整个人也用力的抓紧床板,意识都在迷乱之中。

上次,还有小月牙儿抱着我哭:“姐姐姐姐,不痛不痛,要痛就咬小月牙吧。很快就好了。“然后她哭得比我还厉害。整个人附在我的手臂上不停的轻吹减痛。

唉,我的亲爱的小妹妹,怎么叫我不想你。

林大夫把我的脚从水里拿出来,慢慢包裹妥当。

从一个小壶里倒出些冷冷的药水,给我。

我慢慢地,一口一口喝下,心里有一种辛酸的感觉……燕悍离!

可惜,我的幸福永远不过是一瞬。

林大夫抬起头对我说:“你的脚,能下地吗?“

我摇头,当然不能,沾着地就好痛。老的脏的皮肤都烧掉了。那最里面嫩嫩的一层是什么也不能碰的。

林大夫道:“我也认为你不能。所以,燕王要你从这里爬到偏殿去。“

每当我心里升起一点点甜蜜的时候,更大的磨难就会等在背后冷冷的嘲弄着我的天真。

我恨我自己永远学不乖的愚蠢!

我没爬过,至少我长大后没爬过。

我木然的跪下,开始用膝盖完成它人生中的一次长距离远行。

其实脚背虽然是拖在地面,但也产生了一阵剧烈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