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关元鹤之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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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慧安起的很晚,睁开眼已是太阳高高挂,她一夜无梦,这会子只觉神清气爽,很久都没这么轻松愉悦的感觉了。
冬儿和夏儿服侍着她收拾齐整,慧安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方嬷嬷亲自给她挽了个十字髻。方嬷嬷一面通着慧安蓬松的波浪长发,一面笑着道:“方才关府的人给姑娘送来了帖子,关家的几位小姐邀姑娘下午到关府玩呢。”
慧安闻言本还笑嘻嘻的脸瞬间便垮了下来,半响才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待用完早膳,见外面阳光明媚,加之昨日刚收拾了杜美珂母女,慧安心情便又飞扬了起来,笑得眉眼一弯,冲方嬷嬷道。
“走,趁今儿个高兴,咱们好好去逛逛园子,前儿冬儿不是还说流苏院的红梅开的好吗,我也瞅瞅去。”
“姑娘要去赏梅?不如奴婢们取了剪刀,瓷坛挑选些梅花让朱大嫂子做了梅花糕给姑娘填个零嘴吃?”冬儿闻言,忙笑着道。
“你个小蹄子,是你自己个儿想吃吧?姑娘我可不爱吃那甜腻腻的东西。”慧安望着冬儿那晶亮亮的眼眸哪有不知她心思的道理,轻点她的额头,笑着又道,“行了,左右我也不是那会赏花的主儿,就陪你们一起辣手摧花吧。”
几个丫头均笑,方嬷嬷拿了一件水红色净面绣白梅的披风给慧安披上,她们便一起簇拥着慧安向外走。谁知刚出了内室便见偃月从外面进来,禀道。
“姑娘,光禄寺卿水大人的夫人带着水二小姐来了,这会子怕是已经进了二门了。”
光禄寺主管宴享,那水大人和凤阳侯府该是半点关系都没的,水夫人和水二小姐来干什么?
慧安一愣,一脸茫然地看向方嬷嬷,方嬷嬷也不知所谓,倒是冬儿和夏儿轻声“啊”了一下,慧安询问地看向她们,夏儿这才道。
“许是因着那日在裳音楼的事,当时人群一冲,奴婢们就找不到姑娘了,奴婢猜着姑娘可能进了裳音楼,所以就和夏儿奔进裳音楼去寻姑娘,谁知那群死士竟然冲进了楼。当时因着奴婢们都会些拳脚,倒是帮了些官家太太和小姐,依稀就有这个水夫人和她家的二小姐。”
方嬷嬷闻言嗔了夏儿几个一眼,道:“偃月先将水夫人和水小姐迎到远芳阁,好好招待着。姑娘快换衣裳吧,你们几个也真是,这事儿怎么也不早说。”
夏儿几个一面忙服侍着慧安换上见客穿的衣衫,一面无辜地道:“嬷嬷这可怨不得我们,那日的情景奴婢们也是顺带拉了那水夫人和水小姐一把,这本就是应当的,也不值当什么,回来也就把这事放脑后了,哪里想到人家会专门上门来致谢……”
“行了,快给姑娘收拾好,别让人久等了说我们凤阳侯府怠慢客人,邀功示大。”
众人一统忙活,慧安重新梳洗打扮了,这才款步到了远芳阁。
远芳阁在榕梨院的第一进院中,是慧安平时接待外客用的,屋中摆着檀木桌椅,制备的物件简洁大方,既不张扬又不寒酸。
水夫人和水二小姐被迎进远房阁后,丫头们便热情的奉上了茶点,水夫人打量着屋中摆设,眸中闪过赞赏。
都说那沈老侯爷是草莽出身,又有传言说沈女侯的生母乃一胡姬,沈家虽位列侯爵,实则都是乡野粗俗之人,如今她看着这府中摆设,还有下人们的做派,倒是觉着传言也未必可信。
水夫人正思忖,便听外面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
“安娘之过,让水夫人和二小姐多等了。”
水夫人抬头正见一个十二岁左右的窈窕少女自外面缓步而来,她的身量较平常姑娘要高上许多,身姿挺拔而纤细,走起路来不显娇柔倒是让人觉着生机勃勃。
她穿着一件桃花色右衽襦衫,一条银红绣满幅紫藤花的襦裙,腰间扎了一条素白腰带,系了鹅黄宫绦缀白莲玉佩压着裙边,走起路来玉佩左右摆动,更显得细腰长腿,身姿柔韧,动感十足。
再观那张白净如梨花般的鹅蛋脸,肌肤粉嫩,带着健康的粉晕,额头饱满,长眉舒展,明眸善睐,隆鼻丰唇,唇角带着欢悦而真诚的笑容。
虽是没有时下女子的娇柔之美,容貌却多明艳妩媚,让人见之心痒,但因她的神情举止大方爽利,倒是不显轻浮,却让人观之亲切。而且她行动间从容优雅,并无粗鄙之态,比之那些百年望族的姑娘也不逞多让。
“沈小姐客气了,前日在裳音楼多亏府上婢女拼死相助,我们母女才能得以安然,昨日便想带轻灵到府上致谢的,奈何轻灵受了惊吓身体不济,这便来的晚了。今日一早便听闻沈小姐昨个儿受了惊吓,我这也来不及投帖子,便带着轻灵莽莽地奔来了,倒是给府上添乱子了吧?昨儿姑娘没有伤到吧?”水夫人说着便和水二小姐站了起来,一脸关切地望着慧安。
慧安忙几步上前笑着扶了水夫人,道:“夫人是长辈,若不嫌弃,称我一声安娘便是。夫人快坐,轻灵和安娘同在国子监修学,虽平日不怎么熟识,但亦有同窗之谊,前日又是那般情景,我这些丫头别的不行,也就只会些拳脚,这好不容易有了她们的用武之地,也是想显摆显摆,可不敢当夫人的谢。昨个我也就是受了点小擦伤,却劳夫人如此记挂,实在让安娘心有不安。”
水夫人见慧安年纪虽小,说话行事却颇为知理爽朗,便也不和她客气,笑着坐了,道:“那我便托大称你安娘了,你也甭一口一个夫人的唤,就叫我一声伯母可好?这就是那日在裳音楼帮了好些夫人的那几个丫头吧?那日我没看清,不知是哪位拉了轻灵一把,才使她躲开贼子砍来的刀的?我恍惚还看到有个穿粉色小袄的丫头一脚踢开了贼人,这才救了我一命,却不知又是哪个?”
水夫人说着神情颇为感激地看向一直默默站在慧安身后的春夏秋冬。那日出门,她们各自都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自不相同,今日在府中当值,却穿的是清一色的藕色小袄,暗青襦裙,打眼一看竟认不出来了。
慧安方才便细细问过她们那日的情况,此刻忙笑着道:“夫人说的是夏儿和秋儿,还不快上前给水夫人和二小姐行礼。”
秋儿,夏儿这才上前见了礼,水夫人忙起身将二人扶起,笑着拉了秋儿的手,打量着二人,道:“安娘这几个丫头倒是一等一的好,不光拳脚厉害,这长的也是水水灵灵的,凤阳侯府真是会调教人啊。”
不是慧安自夸,她的这四个丫头,春夏秋冬长的各有千秋。
春儿性情沉稳,长相却极为甜美,看上去单纯可爱,如同邻家小妹妹一般。夏儿心思最为活泛,一点就通,五官也长的最是精致,很是爱笑,两个酒窝总在脸上荡漾着。秋儿是最泼辣的,长的也明媚,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发起怒来更是神采奕奕。冬儿心思最为缜密,长相也清丽居多,站在四个丫头中倒显得最平庸,但她也是最耐看的一个。
见水夫人夸奖,夏儿和秋儿便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去看慧安。慧安却满脸促狭地冲她们眨了眨眼睛,笑着道:“夫人说笑了,我这四个丫头平日泼皮胆大的,可是难管教的很,也就是人前看着还好。”
水夫人见慧安谦和,越发觉着外头的传言有假,示意丫头捧了两个盒子来一人一只的拿给秋儿和夏儿,道:“那日真是多亏了你们,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且拿着。”
她见两人要推辞,忙道:“你们身在凤阳侯府,又是贴身伺候安娘的,我知道你们自也不缺这些东西,可这都是我的心意,就是表个谢意,你们不拿我倒不能安心。快别嫌弃,都拿着。”
秋儿两人见推辞不过便看向慧安,慧安笑了笑,道:“既是水夫人看的起你们,你们就收着吧,还不快谢谢夫人。”
两人收了盒子,一起谢了。水夫人又让水轻灵给二人行谢礼,秋儿二人忙侧身避了,直羞的满脸通红。
水夫人便又吩咐水轻灵给慧安行礼致谢,慧安起身扶住她,拉着她的手坐在了自己身边。水夫人便是一笑,道:“轻灵是个腼腆的孩子,又嘴笨,不像安娘都能独当一面了,安娘和轻灵是同龄吧?”
慧安忙是一笑,拉着水轻灵的手,道:“我属羊,正月的生辰,不知水二小姐是几月的?”
“我是七月生的。”水轻灵细声细语地道,她今日穿着件绣百蝶穿花的素白长褙子,下着烟霞色撒花宫纱边宽幅摆裙,梳着两个圆髻,发髻上分别插着四朵嵌蓝宝的玉簪花,显得极为清丽脱俗。
慧安看着喜欢,便道:“那就是妹妹了,以后妹妹常到我这里来玩儿。”
水轻灵性格内向,又腼腆,平日在国子监不怎么和人来往。今日见慧安爽朗大方,早就起了结交的心思,听慧安如此说忙笑着应了,颇为羞涩地叫了声“沈姐姐”。
水夫人在一旁看着倒是笑了,几人又闲聊了一阵,水夫人才领着水小姐起身告辞。慧安尚未将二人送出榕梨园,冰月便报都察院左佥督御史家的夫人和小姐来访。慧安方才已问过几个丫头,自然知道这回是冬儿惹的事儿,忙和方嬷嬷又是一番忙碌。
待送走史家夫人和小姐已是临近正午,也不说去赏梅了,慧安早早地让传了膳,想着下响要到关府拜访的事就有些心下郁郁。
慧安歇了个午觉,便被方嬷嬷从暖和和的被窝中挖了起来,忙着挑选下午去关府穿的衣着,又搭配了首饰,慧安便被推着进了净房。
冬儿、春儿服侍着她净了面出来,方嬷嬷便将慧安按在梳妆台前亲自给她梳妆,慧安正好有些事要交代方嬷嬷,便也由着她给自己通开长发,望着镜中执着黄梨梳仔细给自己梳发的方嬷嬷道。
“乳娘今儿下午去秋兰院教二姑娘礼数,只管用心调教便是,多的都不必做。”
冬儿和秋儿在一旁听到皆是一愣,秋儿当即便问了出来。
“姑娘让嬷嬷到秋兰院去教导二姑娘,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为何不让方嬷嬷使劲折腾折腾那丫头?哼,那丫头一肚子坏心眼,依奴婢看就该让嬷嬷借着这次由头将她往死里整,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找姑娘的麻烦!”
“秋儿!你胡言乱语什么,不管怎么说二姑娘是主子,你也要做那起子刁奴吗?!要是你方才的话给人听了去,叫人拿了错,你被罚没什么连累的姑娘也受非议,你能担当的起吗?!”
冬儿喝了一声,秋儿颇为委屈的看了看慧安,见慧安面色如常她才松了口气,也知方才的话确有不妥,便闷闷的低了头。
屋中半响静默,慧安才看向秋儿,笑道:“行了,怎的还委屈的红了眼,倒似姑娘我责难你了一般。我的意思是方嬷嬷只管尽心尽力教二姑娘,若是借这事拿捏二姑娘,一来府里的人也都不是傻子,再来乳娘还要帮我管着府中事务,最最打紧的就是要行事公正,让人信服。若因私怨让人按上个欺凌主子的罪,让珂姨娘有了借口哭到父亲那里,岂不是得不偿失?再有,那学规矩本就是极苦的一件事,乳娘只需严格些身体力行的教,凭二姑娘的性子,你们猜会如何?”
二姑娘虽心眼多,但到底年幼,人沉不住气,受不住激,又心浮气躁,好强要脸面,被方嬷嬷调教她岂能服气?便是方嬷嬷什么都不做,怕是二姑娘都要闹将起来。
她这一闹,府中人便都知道,姑娘关心二姑娘派了方嬷嬷去专门教导二姑娘礼数,方嬷嬷教的那叫一个尽心尽力的,可二姑娘却毫无闺阁女子该有的德行,竟还对教导嬷嬷无礼,任性骄纵,简直就是品性恶劣。
如此想着,秋儿和冬儿双眼一亮,只觉还是慧安想的周全,不亏是她们的主子,高明啊高明。方嬷嬷知道这也是慧安为她的名声考虑,心中感念着,面上却只淡淡,抚了抚慧安柔美的秀发,叹道。
“姑娘且放心,乳娘都省得。”
方嬷嬷给慧安梳了个漂亮的反绾垂髫,选了一对赤金缠丝琉璃花的小流苏钗给她别在发髻上,鬓边又压了一朵羊脂玉雕成的精美白玉兰花。拿了一件浅玫瑰红绣粉色折枝玉兰于前襟腰背的交领缎袄给慧安穿上,下身配了月白色素缎细折儿长裙,细细打量了一番,觉着太过素静。
想着那关府的老太君如今已是古稀之年,老人一般都喜欢年轻一辈的打扮热闹喜庆一点,便又从妆奁盒中取了一副金光灿烂的项圈和玉锁给慧安挂在了胸前,又选了一对金丝镶粉红海棠的玉镯子给慧安戴上,上下看了看,见这通身的打扮既俏丽富贵,又低调娴雅,这才叫了冬儿和秋儿又细细嘱咐了一遍,放了慧安出门。
慧安留了夏儿和春儿在府中跟着方嬷嬷,以免秋兰院真闹将起来,方嬷嬷会吃亏。故而又带了二等丫头承影、鸣鸿,并外院的四个护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关府而去。
关府位于内城的西边,占去了整条清风街,乃是前朝魏国公的旧宅,偌大的府邸是圣祖皇帝御赐。关府前后重楼叠院,因是前国公的府邸,故而按规制,门楼三间五架,朱红大门上金漆兽面锡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前还蹲着两座大石狮子,兽面大门的正门之上悬着门匾,上书两个金光灿灿的隶书大字“关府”,乃是已作古三百年的关家祖宗,前朝宰相文坛泰斗关蒿的真迹。
马车停下,关府早有小厮很有眼色的拿了矮凳放在了车边儿。关府是簪缨世家,大辉望族之首,规矩自也森严,慧安整理了下衣衫,这才款款地扶着冬儿的手踩了矮凳下了车。
那边秋儿已向角门的管事婆子递了请帖,许是府上主子早打了招呼,那婆子冲秋儿笑了笑也没看她递上的帖子便忙让小厮往二门报信。
不一会儿角门迎出来一个五十上下的嬷嬷并两个小丫头,那嬷嬷体型偏胖,眼睛不大,团团的一张大饼脸,出了角门便冲慧安笑了起来,一脸的和气。
“给沈小姐请安,小姐可是来了,咱们府上的老太君都问了两回了。府上姑娘们也早早到了福德院,只等着沈小姐来呢。”
她身后的小丫头都梳着双丫头,穿着鹅黄色的袒领襦衣,葱绿色的襦裙,腰间都打着红色的如意结,亦跟着俯了礼,笑着上前接了偃月二人拿着的礼盒。
慧安见那嬷嬷穿着一件银灰色素面织锦褙子,袖口领口处还都镶着绒毛皮边,头上简单的绾着管事婆子常挽的平燕髻,还斜插着一根玉质不错的如意簪,通体素净却显得极为体面,便知她在府中定也是得力的管事婆子。又听她提起关老夫人,便知是老太君院子里的,也不敢受她的全礼,忙侧身避了避,笑道。
“不知嬷嬷怎么称呼?”
那嬷嬷见慧安避开了自己的礼也未多言,笑着道:“老奴夫家姓卫。”
慧安忙福了福身:“原来是卫嬷嬷,劳烦您了。”
“沈小姐折杀老奴了,这门口风大的很,快进去。”
慧安跟着卫嬷嬷从角门入了关府,被扶着上了早已备好的软轿,一路向内宅而去。
慧安坐在软轿中,四下打量,但见轿内垫着狐狸皮的毯子,绿缎洒金的靠垫、金丝蟒纹包裹着四周轿壁,布置的异常富贵。
慧安靠着软垫往外望,只觉府中处处美景,颇显富贵,却并不奢华。园中遍植奇花异草,古树名木,罗列奇石玉座,盆花桩景,亭台区廊精致古朴,特别是府中花园,引了活水,假山异石,小桥流水,倒是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意味。
那魏国公系北方人士,自不会如此收拾自家庭院,倒是关姓一族起于江南江阳郡,慧安一见便知这园子定是圣祖御赐后被关家重新翻修过,怪不得虽宅院显贵却也处处透着高致之气。
慧安坐着软轿一路穿过花园,一直跟在软轿之旁的卫嬷嬷这才笑着道:“因我们老太君素来喜静,便搬到了府中最西边的福德院,偏了些。这冬日风寒,花园又空敞的很,四下灌风,要不老奴把轿帘放下来给姑娘挡挡风?”
慧安这才察觉到风吹上面颊确实凉飕飕的,正欲道谢,却听一阵喧嚣随风从花园东面传了过来。依稀像是某种动物发出的嘶叫声,还伴着人的惨叫和惊呼声。
卫嬷嬷登时面色微变,顿住了脚步,随即又笑着对慧安道:“那边是我们三爷的棋风院,院子后面设了个简易的马场,三爷的战马一向都是喂养在棋风院的,都是三爷亲自喂食洗刷,这会子三爷不在府中,许是那马儿闹脾气呢……倒让沈小姐受惊了。”
她说罢,就扭头吩咐身后跟随的小丫鬟:“七儿,去瞧瞧怎么回事,就说府中来了娇客,让青鸣赶紧把马安抚下来。”
那叫七儿的小丫头忙清脆脆的应了一声,快步而去,不过只眨眼功夫她便又奔了回来,神色有些凝重的回禀卫嬷嬷,道:“那只叫流云的马正分娩呢,好像是难产了,将才凌风又发了狂,还踢伤了接生的兽医,偏三爷还不在府中,三爷的凌风嬷嬷也知道,发起魔来谁也制服不了。这会子蓝飞正慌忙着去请大夫给那兽医看伤,青鸣已让人去找回三爷了,只棋风院怕是一时半会儿还有的乱,还请沈小姐多担待。”
那七儿丫头倒是个伶俐的,没一会便将事情说清楚了,末了还对慧安恭敬的福了福身。
卫嬷嬷闻言眉头一蹙,惊道:“怎还伤了人啊,那凌风没事吧?它可是三爷的宝贝,别伤了才好。”
言罢,又对慧安一笑,道:“那凌风是我们三爷的坐骑,性子极烈,这不眼瞅着要有小马崽了,偏那流云难产,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沈小姐别介意。”
慧安来时专门问过方嬷嬷关府的情况,现在的关府因为有关老太君在故而一直未曾分家,关老太爷子嗣兴旺育有六子四女,大老爷、二老爷皆是关老太君的嫡出子,其他的皆是庶出。
现在在京城关府中的却只有大房、二房和三房,而关元鹤说是长房长子,嫡子嫡孙,但上面却还有两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只可惜一个只活到六岁,一个更是出生便体弱,药罐子吊着养到四岁也没了。
关元鹤本在关府排行老三,却因两个哥哥过世成了嫡长子,只是府上的下人们还称着三爷而已。
慧安闻言却笑了,看样子那流云是只正在分娩的母马了,那它肚子里的马崽子就是凌风的。这凌风到是颇有灵性呢,竟如同人一般懂得事情,见母马产子困难,竟还恼了,真真有趣。
先前慧安便听母亲说过,真正极品的马儿是懂感情的,如同人一般,它们也懂得爱护自己的幼崽,这凌风可不就是嘛。
卫嬷嬷口中的三爷自然是关元鹤,想到他那坐骑,慧安心一动,忙问道。
“凌风可是一只通体毛发油亮,腹膘肌腱,极为高大的北胡马?”
卫嬷嬷也不奇怪慧安会知道凌风,点头答道:“正是,听说是拉穆仁草原上的马王,被三爷驯服后从不准他们骑乘,性子烈的很,我们三爷可宝贝着呢。瞧着那边情况似不太好,这要是凌风出点啥事三爷可不得伤心一场。听说那流云也是匹难得一见的好马,也不知新请了兽医来,还来不来得及。哎,这马儿分娩怎也这么让人揪心。”她说着言语中已是带了些许焦心。
慧安闻言这才确定那凌风就是那只她在鼎北王府门前见到的黑马,慧安是个爱马的,此刻想到凌风那不羁的眼神和高傲的态度,她的目光便火热了起来。又想方才小丫头七儿的话,说是那接生的兽医被踢伤了,偏那流云又难产,慧安倒有些揪心了起来。
恰在此时那边又传来一声悲鸣,接着便是一阵喧嚣声,听上去情况怕确实不妙。慧安登时便有些急切,想到自己好歹也算跟着母亲学过些驯马的手段,更是看母亲给马儿接生过,犹豫了下终是爱马心切,笑着对卫嬷嬷道。
“我倒是见母亲给马儿接生过,以前也曾从母亲那里学了些养马的粗技,要不嬷嬷带我去那棋风院看看?也许能帮上点忙呢。”
卫嬷嬷闻言却是面色犹豫,一来那兽医受了伤,她是真担心凌风受了伤,再来那正分娩的流云听说是秦王的爱骑,人家将爱骑送到了关府是相信三爷,这要是出了事,三爷恐怕也不好向秦王交代。所以一听慧安会些养马的技巧,卫嬷嬷便也动了让慧安去看看的心。
可又觉着慧安终究是府中的客人,这马儿分娩终是要见血,又肮脏的很,实在不好麻烦娇客,这事若传出去人家会笑话关府轻待娇客,不知礼数的。再者这马儿发起狂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别再让慧安受了伤,到时候怕是连老夫人都会责怪自己自作主张。
慧安见卫嬷嬷犹豫,便笑着又道:“嬷嬷请放心,我这也是见过那凌风,心里喜爱,这会子也跟着着急。我去看看若是真能帮上忙最好,若情况不好我定闪的远远的,万不会让自己个儿受伤的。再者说了,昨日关将军救小女一命,大恩不言谢,但今儿他的爱马有险,我也想尽点绵薄之力,多少也算报恩。若老夫人怪罪下来,嬷嬷只管说是我非要去的,可好?”
卫嬷嬷闻言面上闪过些许尴尬,忙笑了一笑,道:“沈小姐这话说的,我是担心那血光污秽的别再冲撞了姑娘……”
慧安看她样子已是同意,便下了软轿笑着道:“这倒不会,嬷嬷可能不知道,我那外祖父可是做过贩马的马商的,什么脏活累活没做过?后来被乱世逼迫又当起了山大王,之后得遇圣祖这才从了戎。我亡母不也曾上过战场,杀过人?给马儿接生的事也是做了不知多少回。我们家不忌讳这个,嬷嬷只管带我去看看便是。”
沈强和沈清的来历,卫嬷嬷自然知晓,而也是因为慧安说的这些,凤阳侯府一直遭人耻笑,被骂三代粗野,出身低贱。直到现在卫嬷嬷也不是没听到过关于慧安粗俗刁蛮的碎言碎语。
今日她见慧安穿着得体,举至有礼便觉流言不可信,如今又见她神情坦荡,不卑不亢地说着祖上曾做马商等事,而且言语中颇为自傲,便更对慧安高看了一眼,觉得她小小年纪便自有一番气度,而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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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而且还是个重孝道的好姑娘。
于是便生了两分亲近之心,笑的越发温和,道:“如此就先谢谢沈小姐了,您这边来。”
慧安跟着卫嬷嬷进了关元鹤的棋风院,只觉这院子和关府的整个建造风格有些不谐调,院子看上去面积很大,庭院建的很开阔,竟是一点花木都没养,只几颗大树树冠繁茂,纵使冬季仍郁郁葱葱,这才增添了点色彩。
这院子的下人似乎也少,连个人影都不见,虽则细看之下倒也大气古朴,但还是显得有些清冷孤寂之感。
慧安跟着卫嬷嬷绕了两进院子,直向棋风院后面的马舍走,喧嚣声越来越大,穿过抄手游廊又过了一个莲花形的角门,马场便一览无余了。
慧安结舌的发现这马场还真不算小,目测竟有三亩地的样子,马场的西侧建着马厩,此刻那边围满了人,乱成一团。
慧安一眼便瞧见凌风被两个护院打扮的男子拉着,正狂躁的刨着前蹄,不时嘶鸣着几欲甩脱羁绊往马厩中冲。那两个护院显是练过武的,人高马大,死死拽着缰绳,还不时地防备着被凌风踢到,早已是大汗淋漓,狼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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