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一夕变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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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之夜,这条僻静的林间小道更显清幽和冷寂。

风翻卷起掉落的枯叶发出沙沙之声。都说月色如水,此情此境下暗夜的光,更像哺育婴孩的母乳,一大片一大片,无止境的白。就在这画卷般的景致里,鬼新娘离田辟疆他们的马车一点点近了。

鱼火客的位置正好贴着车窗外经过的鬼娶亲队伍,她看一旁田辟疆目不转睛盯着她这边的窗子,想来,莫不是又出现什么更滑稽外貌的鬼了?扭头朝肩的右侧望去,才看了一眼,她顿时也啧啧惊叹起来。

鬼新娘正巧从车窗外路过,大红色喜帕下她的脸若隐若现,怎么也遮不住她惊人的美貌。在家揽镜自照时,鱼火客对她的外表也是颇为自信的,但今夜还是觉得那鬼新娘的美才是美,一瞬间就将她比了下去。若说她的美,那是五官的精巧,始终脱不去人间烟火味,而这鬼新娘美的空灵、美的窒息!总之,若是一个“人”,万不可能美成这样的,所以她才是“鬼新娘”吧,鱼火客有些嫉妒地想。

鬼新娘骑在马上,经过田辟疆的马车时,也注意到了这车里两人想看她又不敢时刻盯着看的神情,眸子里余光快速一瞥,嘴角似乎动了动,荡漾起一丝不容察觉的微笑。

这微小的动作没有逃过田辟疆的眼睛,也使他后背一阵发毛,他心中万分惊恐地道:这鬼新郎好大手笔!竟虏获一生人娶入鬼窟,这是何等嚣张!纵是半魔,这也绝不是寻常之举!何况,那新娘姿色绝艳,显是经过精心挑选……

一连串的惊讶,弄得他脑中嗡嗡作响,人一瞬间也呆了呆。

突然,车窗外飘来一件东西,一片红,轻柔地落在鱼火客肩上,竟是那鬼新娘头上被风吹落的喜帕。

“咦?”鱼火客疑惑中伸手就去抓红色的喜帕。

“住手!”

田辟疆喊出声时已经晚了。鱼火客的手一接触喜帕,瞬间,帕子钻入掌心一路顺手臂、胸膛、脖子游走至她左边额头,变成一块鲜红疤痕,刺目地长在了她脸上,无情地夺走了她的美貌,使她沦为丑妇……

鱼火客任由帕子胡来却找不到自救的办法,嘴大张却又不敢尖叫出声,最后她满眼求助地望着田辟疆,整个人已经惊呆,也吓傻了。

田辟疆抬眸盯看着鱼火客一言不发。他心中一瞬间转过数个念头。

一,不管她的死活。她与他非亲非故,她的生死与他何干?都是她鲁莽行事咎由自取。鬼娶亲队伍即刻就会擦肩而过,袖手旁观万事皆休,何况他回到水榭还有要事处理。这是上策。

二,给她一些应急药石服下,虽然治标不治本,不能完全解除她中的“半魔手咒”,至少能保全她一条性命,好死不如赖活,她闯了祸还能捡回一条小命不过容貌丑点,还不知足么。这是中策。

三,冒险跟踪鬼娶亲队伍,入半魔鬼窟,为她找解药。可这样一来他就要以身犯险,去面对完全不了解的这个陌生半魔,还不一定能成功盗来解药;最重要的是肯定会耽误他回去处理那件重要之事,那件事的奥秘只有在中元鬼节才可能有重大突破,而鬼节一年才有一次,去半魔魔窟就错过这次机会了,这是他无论如何不允许的。这无疑是下下之策。

田辟疆目光鄙夷地从鱼火客脸上移开,落在她脖子下被黄布包裹的鱼火碧玺上,眸子忽的一亮,瞬间又恢复平静。

田辟疆心道:这女人虽然可恶,也罪不至死。何况自己带上她也是为了利用她,就这样任由她自生自灭实在有些不堪。既然她那鱼火碧玺能招鬼,错过中元鬼节那件事未尝没有机会。一路来,观她的鱼火碧玺与她心脉相连,若她横死或恶疾缠身,鱼火碧玺实难保证不生变数。中元鬼节一年仅一次,而鱼火碧玺夜夜能招鬼,看来保她一命也算帮自己了!罢了,算她造化!

田辟疆终是下了一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

他忽然冷声道:“你听着,本宫即刻去为你寻解药,大约还半刻马车将抵达本宫的‘空天水榭’,水榭把守森严,任何人不得无故出入。车夫会带你秘密潜入,你听从车夫指引便是。”

鱼火客只是点头,连怎么发出声音也忘了似的吐不出一个字。

田辟疆自马车中搜出黑衣快速换上,又蒙了面,临下车他突然记起来什么似的对呆坐着的鱼火客道:“一会等你到了空天水榭,本宫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不等鱼火客反应,他转身掀开帘子轻盈地闪了出去,跟车夫耳语一阵,孤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望着田辟疆消失的背影,鱼火客自车窗外收回目光,放下了车窗帘子。如果田辟疆在这定然发现,她眼中的惊恐和呆滞全然不见了,换上的却是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

不知是因为得意,还是气的,她愤愤不平地喃喃道:好你个田辟疆!总算让本姑娘缠住你了!若害我完不成任务,看本姑娘不扒了你的皮!今夜且先让本姑娘看看你的空天水榭究竟有何秘密?哼!

不消说,她是一个处心积虑接近田辟疆的“有心人”,实际她确有些来头。她来大燕,也根本不是她口中胡诌的找什么恩人……而是受人之托,要自这大燕三都之易城,带走一人。要带走的人,也不是普通人,正是她方才使计缠上的齐国太子田辟疆。

那托付她的人,叫云梦君,是她师父。至于她的身份,在师父庇护下学艺时师父惯常唤她“小鱼儿”,现下行走江湖,她依照师命化名为“鱼火客”,鱼火客之外,她是否还有其他身份,她是不知的,亦无从知晓,因她从小被师父云梦君养大,师父从不跟她讲这类事。

这类事许多年来她也早不追究了,她是一个看重眼前,专心做事之人,比如眼下,她就有两件事想不明白:其一,田辟疆乃齐王之子却屈居燕国,铁定是质子无误,他自己也道,水榭守卫森严不能无故出入,按理他这质子的行动自由是绝对受限的,反观他今夜表现,哪里像质子之身,分明就是一个不受拘束的潇洒纨绔,怕是在齐国王宫也只有如此。不合常理。其二,他此去跟马车方向绝对南辕北辙,为何他偏要那样说“一会等你到了空天水榭,本宫已经在里面等你了。”找解药岂非不要时间,他如何来得及赶在马车之前先抵达水榭?既愿意带她去水榭,为何又要分头进入?此中必有秘密!

只是她实在理不出其中头绪,索性不想了,就又担忧起自己来。她于怀中掏出一面小铜镜仔仔细细看了额前红疤好一会儿,险些吓得哭出声来,她早猜到这劳什子的半魔手咒怕不好看,可没想到竟是那样刺目一块疤,丑毙了!

她心道,真是出师不利,代价惨重!难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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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难道终其一生都要顶着这副丑容?那她可不依!

不多时,“哐当”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鱼火客掀开帘子,正看见车夫从老板子上跳下,转身朝她走来,她一跃也从马车出来双脚踩在了地上。原以为到了“空天水榭”,游目四顾却发现站在了一片荒林的沼泽地里,身旁是一条涛涛大江,哪里有什么水榭。

车夫行至她跟前,一揖手道:“客人得罪了。”言毕掏出一黑布条双手递上前,“请客人蒙上眼睛。”

鱼火客撇撇嘴无奈蒙上黑布,顿时双耳传来的江水声音愈加清晰。

江风吹来,她打一个哆嗦,无意识地挫了挫手,就在这一瞬间,她悄悄在掌心捏了个符咒。

接着她一手拉住车夫的衣襟朝前方行去,趁机,她将符咒打在了车夫身上。一路又是踩石头又是低头弯腰的,兜兜转转不知过了多久,头也晕了,终于听见车夫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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