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箴言刻两行 莫辨真假词(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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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宫中御医对此都束手无策,今上为此大怒之余,不免想起司天台监正当日所言。未免太后知道玄旻离开建邺而情绪激动,因此今上特意提前试探了一番,然而话才开口,太后一听断然拒绝,甚至为此动了气。
“母后稍安。”今上极力安抚着太后。
昭仁见太后气喘急促,立刻上前又是拍胸又是抚背,与今上一起说了不少好话才暂且让太后平静下来。
太后抓着今上的手,郑重叮嘱道:“哀家久病,早在玄旻回归陈国之前就已有了,与玄旻没有分毫关系。陛下上要将玄旻赶出建邺,是要将他送去哪里?陛下可别忘记,当初为了交换灵徽公主,玄旻可是将他的赐地都拿出来了。”
“玄旻得以长居建邺,都是因为太后抚恤,不过他毕竟是名正言顺的王爵亲贵,总不能一直留在建邺……”
“陛下这样说,哀家要问,靖王如何还能留于建邺国都?”
今上因此哑然,室内也立刻一片寂静。
昭仁见状忙打圆场道:“太后今日还未喝药呢,这会儿药已经送来了。”
于是内侍端药送上,今上亲自喂太后服下。然而太后喝了两口就不远再喝,仍旧拉着今上恳切道:“陛下若因为司天台监正所言,当真相信玄旻是冲撞龙脉的不正之气而要将他赶离建邺,哀家也不能阻拦,但哀家有一个请求,恳请陛下答应。”
见太后松了口,今上少不得暗中欣慰,却也不能就此表露,凝眉道:“母后但说无妨。”
“哀家不忍见玄旻只身在外而无所依傍,陛下真要让他走,就请等哀家咽下最后一口气,再将他逐出建邺。”虽已油尽灯枯之势,太后此时说话却极为坚定,一双眼睛尚余神采,竟与连日来的情况大相径庭。
今上见太后做出这样的退步,也不想在他们母子之间闹出不愉快,他就此点头道:“谢母后体恤,朕答应母后。”
太后这才松开一直拉着今上的手,与昭仁道:“药呢?”
昭仁如梦初醒地重新拿起药碗,却因为走了神不慎将其打翻,她立刻命人再去弄了一碗。
今上见目的达到,也不便再多打扰太后休息,就此离去。
昭仁送驾之后伏在太后床边道:“太后方才与父皇说的话,真是吓死昭仁了。”
太后眉间已褪去了力保玄旻的坚持,那一番说辞也是让她深感疲惫,如今她靠着软枕,轻轻抚着昭仁道:“自己的身子,哀家知道,只是哀家确实舍不得玄旻。那个孩子生来命苦,哀家也只有代他母亲多多照顾他了。”
“太后千岁,一定不会有事的。”说话间,昭仁眼眶已湿,她一面擦去即将涌出的泪水,一面起身道,“我去看看药来了没。”
转身时,昭仁见张珂已经将药送了进来,她想要上去接,却从情郎的眼神里读出了什么,致使她抬起的手就此停在了半空。
张珂见昭仁异样便唤了一声“公主”,昭仁这才回过神,缓慢地将药接到手里,却久久不愿转身。张珂又叫了她一声,昭仁看着他,两人神色皆十分怪异,然而最后,她还是在叹息中将要送到太后面前,苦笑着与病中的太后道:“太后,药来了。”
张珂先行出去等候,稍后见昭仁出来,他立即迎上去,却在见到昭仁愁苦的脸色之后并未发言,就此静静地跟着昭仁离去。
回到寝宫的第一刻,昭仁便突然将张珂抱住。张珂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毫无防备,但他知道必定是昭仁太难受了才会这样。于是他伸手将昭仁抱住,这才听见昭仁强忍的哭声,连同他怀里正不停颤抖的身体,让他明白了此刻昭仁心里的痛苦。
“公主,这一切的罪孽,就由奴婢来承担吧。”张珂抱着昭仁道。
昭仁在张珂怀里哭,哭到泪流满面,将他胸前的一片衣衫都哭湿了,抬头时,泪光在她眼中闪烁,格外招人心疼,看得张珂懊悔不已,却也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靖王哥哥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太后身后的外戚虽大不如前,却始终是个隐患。”
“张珂,你真的在药里……”昭仁最后的一点幻想在张珂的点头里化成了灰,垂眼时又有泪珠滚落,她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为自己拭去了泪痕。她便握住那只手,面颊贴着掌心,这才能让她觉得安心一些。
“太后年迈,又久病缠身,迟早……”张珂顿住,不见昭仁有太大的反应,继续道,“公主对奴婢的心意,奴婢今生报答不尽,若有来生,奴婢依旧愿为公主鞍前马后。”
“我不要什么来世,只为今生能跟你厮守,我已经做出了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太后抚育我多年,对我照顾有加,最后却是我送她走了这一程,我的罪孽怕是深重得不会有来生了。”昭仁再次扑入张珂怀中道,“靖王哥哥会信守承诺吧?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在父皇面前为我求情,让我带着你离开皇宫。”
昭仁不知此时张珂眉间愁云更甚于她,眼中思量也比起她的悲痛要复杂纠结许多,其中最深最重的,便是那一份愧疚与自责。
“靖王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张珂道。比起昭仁外露的激动,他显然平和许多,感受到伏在自己臂弯里的昭仁也逐渐平静下来,他扶着昭仁站好,睇着她尚残有泪光的双眼道:“只要公主不嫌奴婢身有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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