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亓旸的醋缸打翻了(上))(2/2)
过头忍着。
我在迷雾中跑着
疾踩着暮霭,扬捲起尘埃
找寻你站立的方向
你在尽头处望着
轻枕着残辉,撩拨开浮萍
迎接我剩余的时光
轻轻浅浅,茫茫远远
夕阳里的点点余光
辐射了我整颗冰冷的心脏
乔兮的诗一遍一遍的在小宝子的脑海里浮现,这首名叫夕阳未晚的小诗,是乔兮在上高中的时候写的。
诗里那个在迷雾中奔跑的人,是乔兮的母亲,在被乔建民抛弃的日子里,这位刚强柔韧的母亲,面对爱人的背弃并没有一蹶不振。或许她始终坚信,只有跑出这片一望无际的迷雾,才会迎来新的生活,只是那些曾经背着小乔兮偷偷拭去的泪水,从她眼角流出的时候,也流进了乔兮的心里。
那个在夕阳余光里驻足远眺的男人,便是乔兮现在的父亲。爱从来都不是执着的一厢情愿,这个男人,用他的平坦宽厚给了乔兮一个完整、包容的家。在乔兮的记忆里,他是那个苦等在残辉里迎接着母亲的人,也是那个拨散了浮萍,温暖了她的心的好父亲。
小宝子在床上支起一张小桌板,用圆头画笔在调色板上调着颜色,一种她心里想要的颜色,那是和乔兮诗中提到的夕阳余晖相匹配的颜色。
一次又一次的调和,一张又一张被色彩填满堆叠起来的画纸...
凌晨三点,小宝子终于成功了,她把画好的配图立放在靠墙的枕边,就那么看着它睡着了。
夜里她做了个梦,在茫远的大雾里,烟云环绕,雾霭茫茫...
她就那么不停的奔跑,看不到前路的,一直一直的跑着。她知道,穿过这片大雾,有人在落日尽头等着她,只是那个等她的人,她怎么也看不清楚是谁,会是....乔兮吗?
“你在画什么?”
第二天午饭的时候小宝子坐在榆树下的石凳上奋笔疾书,乔兮俯下身想仔细看清楚她的画。
“这....不是给你的!”
小宝子猛地抬头看到乔兮靠过来的脸,被吓了一跳。
她赶忙用一只手挡住桌上的画,用另一只手从旁边的档案袋里拿出昨晚给乔兮参赛的诗配好的插画。
乔兮狐疑的眯了一下眼睛“哎...小宝子,你有秘密....”
“没....没有啊....我跟你还有什么秘密!”
乔兮抽出手里的画,一下子愣住了,这画,就是她心里想要的,甚至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诗里的那种迷茫和企盼在小宝子的画里得到了完美的诠释,她懂她的诗,她明白怎么用那些多彩的颜料把她的文字具象化。
颜料一层层化开,晕染在纹路细密的画纸上,她真的,是懂她的....
“这是给我的?小宝子你可真是个天才!”
乔兮激动地拥抱了一下小宝子,手心轻拍着她的后背,似是鼓励,轻轻地拍着。
小宝子被乔兮抱在怀里的时候,心跳的频率加快了一拍,她不敢动,就那么老实的让她抱着,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柠檬和青草混合的香气,感受她嘴唇一开一合时扑在自己颈间的热气。
只有那棵老榆树知道,她拼命的遮挡的画纸上,画得是她记忆力还在上高中的乔兮,她极力掩饰的心跳里,也是乔兮的怀抱加速了她心肌的一收一缩。
一周后,乔兮的诗在比赛中获奖了,小宝子的画和她的诗被一起展出在林荫树下的玻璃展板里。
廖家宝偷偷的去看过好多次,那透明的玻璃板里封存着她和乔兮的佳作。
只是,在光影交错的一瞬间,从那块透明的玻璃板上也反射出她模糊的影子,在那模糊不清的人影脸上,那块暗红色的胎记却清晰的让人刺眼,她终究,还是和她不一样的。
“小宝子,这个给你的,因为你的大师级画作,我的诗得奖了!”
乔兮眼睛里放射出熠熠光,手里晃着一套崭新的画笔,磨砂的黑色封套上印着金边的英文字母,那金色却让小宝子觉得有些刺眼。
“这什么意思,你觉得我用原来的笔画得不好吗?还是你觉得我画得好想买点东西补偿我,我又不是你的宠物,犯不着这样!”
“这不是补偿,只是把适合的东西给适合的人。”
乔兮抬手解下了小宝子毛衣上的布艺蝴蝶结发夹,揽起一缕头发别在自己头上,得意的看着小宝子。
“这个...能给我吗?”
“你要是喜欢,就给你吧...反正我也用不上。”
小宝子拽了一下毛衣上凸起的毛线,羞涩的低下了头。
乔兮见小宝子的情绪稍有缓和,又快速的把画笔塞到小宝子手里,像是提点一样指了指自己头上的蝴蝶结。
“这个...你要是喜欢就给你吧,反正我也用不上!”
小宝子腼腆的笑了,她接过画笔,虽然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别扭的,但笔盒的触感很好,握住了就让人不想松开手。
乔兮似乎从懂事开始就有一种能力,她能很清楚触碰到别人内心最敏感脆弱的地方。那些伪装起来的细小深邃的角落里填满了小宝子内心的自卑和无助,她找到了这些隐藏起来的情绪,把它们小心翼翼的包裹好,让她卸下沉重的伪装,脱掉卑微的躯壳。
因为她明白,真正的给予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援助,而是把适合的碎片填补在契合的空隙里;不是用受赠者的欠缺来彰显施赠者的富余,只是单纯的,想让你拥有我觉得本应该属于你的东西。
当我想保护你的时候,也想保护你骨子里原本澄洁骄傲的灵魂。
摩挲着画笔封套上的磨砂外壳,小宝子害羞的低下了头,这是乔兮给她的,她甚至还会想象到乔兮专注的在文具店挑选这盒画笔的专注模样。
之后的许多天里,乔兮一直戴着那个从小宝子毛衣上摘下来的蝴蝶结,暗红色的绒丝带系成的细细窄窄的形状,一侧结翼的下方坠了一颗金属的小星星,若隐若现的。
在阶梯教室上大课的时候,小宝子总是坐在乔兮的后方,乔兮回头和她四目相对,发间暗红色的蝴蝶结便让她羞红了脸。
亓旸也注意到了这个蝴蝶结,很明显的,这个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蝴蝶结已经受宠好多天了。每天早晨,乔兮都小心的把它戴在头上,为了这一抹红,乔兮最近的衣服也穿得很是温婉。偶尔不同系的几个班级在阶梯教室上课,小宝子看见乔兮头上的红结低头隐掩的羞涩让亓旸心里涌上了一阵酸水,跟她住在一个屋里的人,总是脱不开和别人屋里头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种被人占了领地夺了家财的愤懑盈满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