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官媒（2/2）
“这么说你倒是很怀念前朝呢！”陈氏抓住了她的把柄。
马二娘懒得和这些人口角：“今儿我这话放这里，虽然县令老爷嘱咐了要好好把事办成，但若是你们周家这么不识抬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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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抬举，哼哼……这事儿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正说着只见那马家阿婆忽然吐了一口血出来，而后直挺挺地往后倒了过去，好在她儿媳反应快，一把拽住她，才没让她摔伤。
众人都围上来，反而是那马二娘后退了两步，看祖奶奶吐了不少血，双目紧闭，脸色蜡黄，看着像是已经没了呼吸，心里怕极了，只觉得祖奶奶虽然年纪并不大，可吐了这么多血，肯定没得治了。
她见势不妙就要偷偷溜走，那陈氏早就和马二娘不对付，哪里肯放她走，忍着腹痛，咬牙就追了上去，边跑边喊：“来人啊，有人来周家医馆闹事啊，杀人啦，来医馆闹事的害死了人啊！”
她这一通瞎喊，还真引来不少人，那马二娘还没出胡同，就被又高又胖的朱大娘迎面一拳打翻在地：“谁打我们周大夫了！”
陈氏捂着肚子跑过来：“快抓了她，就是她！”
几个邻居上来就把人绑了，周家医馆病人多了之后，他们这些临近的商家获利不少，哪里能容忍有人在医馆闹事！
而医馆这边马阿婆的媳妇韩氏看婆婆口中不停地吐着鲜血，一手搂着婆婆的头，一手满是鲜血，心一下子就慌了，哭喊着：“母亲，母亲！”
“你先不要动老人家。”周敏立马上前，摸老人口鼻，还能感觉到一丝热气，只是诊其脉极其细微，尤其两手的关尺，更是难以触及，忙问那正在哭的儿媳：“原来老人可有头疼，头晕？”
韩氏急忙点点头，摸着眼泪，努力把话说清楚：“我母亲以前也经常头昏的，原来也晕倒，很快就又好了，今天早上来之前就犯过一次了，我跟相公不放心，才说到医馆来找您给看看病的。”
她婆婆辛苦劳作一辈子，可是若是生病总是忍着，不想花钱。
不仅这位马阿婆生病后总是忍耐，坞城村庄的妇人大都如此，虽然她们也一样下地干活，在家操持家务，还有纺线织布，没少付出，可是生病后往往拖着、忍着，导致小病变大，甚至变成了危候。
等到变老，没了劳动力之后，她们更是把自己当成了半个人，忍耐着在疾病中死去实在太多了。
再有她们固执于男女有别的观念，有些病痛觉得那以对男大夫说出口。所以当周家医馆慢慢有些名气之后，城中有些大夫才发现，竟然有这么多的妇人登门看病。
这些病人其实并非突然冒出来的。起初，乡民们进城请女大夫看病本身就是一件新鲜事，之后又见周敏所开药也不贵，效果又不错，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所以只一部分小妇人不再忍耐，选择病了就来看病，周家医馆便慢慢地火爆起来了。
马阿婆今天就是来看病的，没成想在这儿碰到了马二娘！
周敏见她呼吸微弱，脉象微弱欲绝，掰开她的嘴见其舌淡，而苔黑润，初步诊断为气厥，便先让人把她轻轻抬进诊室的病床上。
周顺则急取来他们自治的苏合香丸捻细化水润了润，周敏接过放在老太太舌下，这是周家医馆自治用来急救的丸药。
之后周敏则是沉稳下针，没过多久吐血就先止住了，人虽还未清醒过来，可呼吸平稳，脸色明显比刚刚好了许多。韩氏摸着婆婆的手已无那般刺骨的冰凉，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拉着婆婆枯槁的手，摸着上面的老茧，心里暗暗祈祷：情愿自己减寿十年添给婆婆。
正这样想着，马阿婆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拉着儿媳的手：“儿啊，我这是在哪啊？”
韩氏高兴极了，急忙回答：“娘，这里是周家医馆，你刚刚又晕倒了啊，吓坏我了！”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正好周敏给陈氏看了痛经，想到这位大姐刚刚忍着剧痛去抓马二娘，心里佩服又感激，陈氏摆摆手：“您快去看看马家阿婆吧！”
说着朝旁边马二娘的方向啐了一口：“你最好祈祷周大夫能治好你姑祖奶奶，不然……”
马二娘身子被捆，头上的那些朱钗都歪七扭八的，整个人看起来更可笑的。她摇头叹气，怪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想不到遭遇如此大劫，真是倒霉！
马阿婆听周敏的问话，有气无力的说：“我只觉得身体往下坠得慌，特别累，腰也很疼。”
周敏听了点了点头，知道她是素体虚弱，再加上久病疲惫，经常劳作，今日因那马二娘而动怒，一时气机逆乱，中气下陷，阴气上腾，遂施急救暂时含了苏合香丸，以温中散寒，行气开郁，之后又用了当归四逆汤，可脉象依旧不容乐观，这药还要再用三剂方妥。
最为重要的，这马阿婆不能再生气上火，必以清淡饮食，安心静养为上。周敏拉过韩氏：“你还是先找一辆马车先把老人送回家去，我们医馆今日太乱了，别让阿婆再因为马二娘的事情闹心了。”
韩氏点点头，可那马二娘毕竟是他们马家人，如今又把婆婆气成这个样子，哪里肯轻易放过她：“周大夫，你放心，我们马家也绝对不忍这种不肖之人！”
众人通力合作，一下子租来两辆马车，一个铺着软垫，先抬阿婆上车，而马二娘则是直接扔到了第二辆马车，两车一前一后，直奔马家祖宅而去。
经过这一场闹剧，周家医馆只得先对不紧急的病人说了抱歉，之后便直接休馆。李氏径自去后院找来刘媒婆留下的册子翻看，如今要赶紧找一人来入赘才保险！
她拿着册子去找阿敏时，只见那两个姐弟，一个在给膏药换水，另一个则在一旁翻着医书，心里郁闷，这都到什么时候了，这两个孩子还这么不着急！
周敏也做了两手准备，先选了刘媒婆画得最好的一幅画，不管能不能成，起码还能让婶婶安心些。
要说这册子上一堆未婚大龄男青年，大部分都比她年纪大，平日倒没听人说起过他们，为没有人为他们的婚事发愁张罗。
李氏抱着册子，神情复杂，她也不想周敏的婚事就这么仓促的定下，要是早知道如此，她之前不应该挑花了眼的。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早知如此呢。
周敏二人倒还算镇定，准备好了膏药离家直奔校尉府。
“阿姐，这能行吗？”周顺心中忐忑。
周敏点点头，其实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尤其这膏药火毒并未全去，不能完全展示，也不知道那位王旭将军能不能认可。
二人很快就被请进了校尉府，只是那位将军在病床之上也不清闲，似乎依旧在和手下商议军中大事。周敏与周顺等了好一会儿，太阳有点西斜了，才被传进去看诊。
王旭坐在榻上，一袭灰色常服，目光幽深，语气中带着些不耐：“不是说明天复诊吗？”
“将军，我今日一来给您复诊，也是来献药的，不过还是先看看将军的恢复情况如何吧。”
正说着，曾大夫进来了，给将军回礼之后才对周敏说道：“现在校尉大人虽每日发病，但比以前轻了许多，只是发病之时依旧腿脚麻木得厉害。”
周敏心中了然又问：“恢复训练做得如何了？”
曾大夫忽而笑得有点难堪，那几个动作真的是看着容易做起来难，他都可以确定有好几次他都直接感受到了将军的杀气了。
周敏先是上前诊脉，知其血脉之中依旧有残存的邪气，肝肾不足，阳气不能达于四肢末端，故而仍有肢体麻木之证。
将军站起来，一下子便将从窗户射进来的暖阳遮挡了一大半，之后向前迈步。他神色虽沉重，但步履从容，若非事先知道，怕没人把他当做重病之人。
与上次只能直挺挺的站立相比，已经判若两人。周敏早就听说这位将军与众不同，却也没有料到，他的身体素质这么好，恢复的这样快。
此时，他像是要找回上次的自尊，双眸微抬，举手投足间带着些潇洒自信：“我的训练效果如何？”
周敏很满意，若是每个病人都有这么强健的体魄，那就太好了：“能做下蹲吗？”
这话一出，只见刚刚还很是得意的王旭，脸色一僵，周敏问向曾大夫：“训练做到哪一步了？”
曾大夫站在一旁扎着头，面如死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还想多活几年。
王旭下巴微抬，不想认输，脸上带着些莫名地愤恨，慢慢地蹲下去，明显很是吃力，蹲下之后他又长时间不动了。
之后不管他如何使劲就是无法站起来。然而旁边的人，若无王旭开口下令，谁也不敢上前帮忙。
周敏知道了他恢复的上限，忙对曾大夫说：“快扶将军起来吧。”
曾大夫头皮都麻了，顶着压力上前把将军扶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在将军的心中犯了多少条死罪了。
见王旭脸色有点难堪，周敏突然觉得不妙，因为她不是来让将军不高兴的，忙转了话题，让周顺先拿出虎潜丸来，交到曾大夫手里。
而后，从医箱里拿出一个小铁盆，里面放的正是他们精心研制的膏药。周敏细细讲解了这膏药的用处和方便之处。
一旁的曾大夫则是越听越激动，脖子伸得越来越长。
周敏担心将军听不懂这些枯燥的医术用语，便急忙上前解释起来：“校尉大人，我祖父也曾效力于军中，是一名军医，在家中的医案里常回忆军中很多时候缺少药材，若是打仗紧急许多药物来不及制备，可这膏药虽然制作繁琐，但一旦易储存，又好用，除此之外，外伤的一些药可以研细，只用用酒调好，放到这膏药之上一起贴服。”
王旭觉得今日他是真的大开眼界了。他自然知道西北苦寒之地，有许多士兵和自己一样患有痹症，若真是可以贴这个东西还不耽误训练，那真是一件改变军备的大事！
他心中激动，但面上不显，慢慢地坐回榻上，下意识地搓着大拇指的扳指，双眸微眯，第一次认真看眼前这位周大夫，他不得不承认，这是第一位令他敬佩的女人。
他自视甚高，敬佩的人自是少之又少，但一旦到达他心中的那个标准，他是不分贵贱民族的，如今看来，也应当不分男女。
可王旭依旧冷着脸，让人看不出喜怒，下巴一扬，对那曾大夫说道：“你拿去研究一下。”
曾大夫在一旁早就心动了，开心地双手接过来。
周敏没听到下文，只得继续说出自己的所求：“我献这膏药给将军，同时还想请将军帮我一个忙。”
王旭像是终于听到心中想听的话了，嘴角微微翘起，语调随意：“说吧，要什么！”
周敏这才将今日的事情简单说了：“是这样的，今日看诊回家，得知坞城县令给我保了一门亲事。”
王旭听后了然一笑，果然男女还是有区别的，女的除了结婚这点事就不会想别的了，打量周敏一番，问：“想我给你凑点嫁妆？”
“并非如此，请您听我说下去，苏县令给我说的亲事是他侄子，此人德行不端，不是良配，我知女子若是满二十，不出嫁就要交钱给衙门……”
“怎么，不想交钱？”
“也不是，”周敏忙否定，“我是想交钱，我虽然还没到生日，但既然已经过年了，还是早点交上为好，反而怕县令为难不收钱，今日有官媒到我家医馆，听她的意思，应该不会轻易收我的税钱。”
这事情实在是有趣。王旭来了兴致，他果然躺得太久了，之前一直跟马匪作战，不知道城里出了个女大夫。
如今病了一场，王旭又发现这位县令依旧不老实，他让侄子娶给自己治病的大夫肯定有所图谋，这么拙略的手段也就苏县令能使得出，就是不知道那位程大将军得知自己表妹夫背后搞这种让人一眼看穿的小动作会不会饶过他了！
而他也不能让周大夫这样他认可的人才折于苏县令之手，故而轻轻扶着扶手站起身来，大喊一声：“来人，备马！”
王旭身边的护卫低头称是领命出去，而一旁的曾大夫听完校尉的话脸色就变得很不好，这个时候干嘛要骑马出门呢。
王旭与副尉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才对一脸茫然的周敏说道：“周大夫的事儿，我自会办好！”
周敏看仆人拿着盔甲进屋来，忙上前说道：“校尉您在坞城一直说一不二，想来如果不亲去，也能说服苏县令的……”再不行派那个朱邪副尉，也就足够了。
王旭却毫不在意，哈哈大笑几声，语气颇为狂妄：“你若想在坞城再无人敢过问你的亲事，你想嫁谁就嫁谁，不想嫁谁也不敢逼你，就只有我王旭能帮你达成！”他知道若想收揽人才为自己所用，定要投其所好。
朱邪副尉倒是毫不在意：“周大夫，将军病更重的时候都能上阵杀敌，何况现在已经能走路呢！”他们手里的兵，爬着也能在战场上杀敌！
周敏听了这话简直无语，就是因为将军这么不在乎身体，所以才导致病情这么严重的好吗。
曾大夫在一旁心中默默地流着泪，周大夫，你终于明白我的痛苦了吧。
我的医术虽不如你，其实也没有那么差的！
将军病重的锅，我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