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鱼死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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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兰远被她那得意模样逗得“哈哈”一笑:“你若觉得做女孩委屈,想长长见识,过些日子父亲带你去春猎如何?”

纳兰峥愣了愣,讶异道:“您说的该不是三月里的皇家春猎吧?”

“怎得,这就怕了?”

“才不怕!嵘哥儿也会一起吗?”

“你弟弟也该到了与皇家往来的年纪了,若能得陛下允许,自然要去。”

纳兰峥也晓得现今魏国公府形势大不如前,很多时候父亲并不如何说得上话,闻言有些神色恹恹,只是又想逗他高兴,就说:“父亲若能跟阿峥多学学唬人的功夫,去唬唬圣上,撒个娇,这事准能成!”

纳兰远笑得肩膀都颤起来。

父女俩你来我往打趣闲谈,忽见廊子尽处远远走来一位老妇人,一身紫檀色缂丝长褙子穿戴齐整,肃着脸很有几分威严。

纳兰峥霎时敛了笑意,挣扎着自个儿的小短手忙要下来。纳兰远却偏头看她一眼,示意不必拘礼,抱着她上前去,朝来人颔首道:“儿子见过母亲。”

她只好也这么没规没矩行了个不算礼的礼:“祖母。”

胡氏没看她,只板着张脸向纳兰远道:“峥姐儿不小了,有手有脚的,还要你这么抱?”

纳兰远笑得十分好脾气:“是儿子见姐儿乖巧,一时高兴失了分寸。母亲来找儿子可有要事?”

“无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胡氏觑了觑他,终于瞧了纳兰峥一眼,“峥姐儿先回桃华居去,祖母与你父亲有话要说。”

她点点头从父亲怀里爬下来,又仰起头:“祖母,您还生阿峥的气吗?”说的是前头公仪府里闹出的那桩事。她因伤寒被免了晨昏定省,又被禁了好一阵子的足,一直没机会与祖母说上话,是以眼下才问。

“日后别再顽皮便是。此番是公仪府的徐嬷嬷恰巧路过救了你,再有下回可没这么好运道了。”又转头看向候在不远处的绿松和蓝田,“送姐儿回去。”

纳兰峥小嘴微张,霎时愣在了原地。只是还不及询问,就见祖母头也不回走了。

她……她怎么是被徐嬷嬷救的呢?

……

母子二人进了书房,纳兰远亲自给母亲斟了茶,迟疑片刻道:“母亲,您对峥姐儿是不是格外严厉了些?”

胡氏瞥他一眼,依旧板着脸:“你倒还看不惯了,是第一天认得你母亲?”

纳兰远闻言只有讪讪笑着,不敢接话。谁叫跟前这位是他母亲呢,还是太-祖皇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儿子哪敢看不惯您,只是您对其余几位姐儿却不是这么个态度,难免要叫峥姐儿伤心,她还小呢。”

“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为何如此。”她说着叹了口气,“都说这双生子是会犯冲争名的,你瞧瞧嵘哥儿那资质,实在叫人犯愁。偏峥姐儿可是聪慧极了,教她的东西从来不须有第二遍的。咱们国公府就这么一个男丁,若是不成器,那家业可就毁了!”

“母亲,这都是民间迷信的说辞,哪里能信?峥姐儿又有什么错,您看她还不够乖顺吗?便说您的佛经,她抄得比谁都勤快,且那字迹清秀工整得连她几位姐姐都没得比。再说她对嵘哥儿,那也是一门心思的好,就前几日,您可知我瞧见了什么?”

“瞧见什么?”

“您晓得《黄石公三略》吧,那可是精深的兵书,生涩难懂得很,峥姐儿却自个儿学了,完了还替嵘哥儿作了注释。正因嵘哥儿资质浅薄,以儿子与教书先生的眼光,教习注释无法面面俱到,反倒是同样不大懂兵法谋略的峥姐儿,能站在嵘哥儿的角度考量,因此这注释虽简略粗浅,却句句讲在点子上。”

胡氏听罢微微错愕,竟难得说了糊涂话:“你没得看错吧,那真是三略?”

寒来暑往,一晃五载春秋。

穆历贞德二十九年,陕西诸郡四至五月不雨,草木既尽,夏收大歉。旱区北至榆林,南至西安,时日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朝廷闻讯赈济救灾,下物资,移民就食;免徭赋,开放山泽;停收商税,以苏民力。数月来,六部以下俱是焦头烂额,尤以掌管田地、赋税等财经事宜的户部为甚。

直至八月,灾情缓和。户部一干官员因功升迁,贞德二十四年点的探花郎及贞德二十七年点的状元郎亦在其列。

前头那位是京城杜家二公子,魏国公府的女婿郎杜才龄,如今升任户部员外郎,官从五品。后头那位是公仪阁老的得意门生,江北淮安顾家的庶子顾池生,升任户部郎中,官至正五品。

京师未遭旱情波及,却也足足炎热了二月有余,好容易熬过了三伏天,蝉也总算肯歇,可一直到了八月中旬,天仍是出了奇似的凉不下来,直叫人昏昏欲睡。

云戎书院的讲堂内,方先生正说到巧攻之计,忽闻“咚”一声闷响,似乎是谁的手肘磕到了案面上。

方严信胡须一撇眼睛一瞪,书卷往案几上“啪”地一搁,朝这声的来向道:“明珩,你来答!”

被点到名的少年一脸没睡饱的困倦神色,眼皮都没能睁全,一面迷糊起身一面悄悄朝右手边打了个手势。

他如今十七年纪,身形颀长,站起来十分显眼,垂在身侧的手与隔席侍读的女孩家相距不过三尺。只是她分明用余光瞥见了这个手势,却自顾自端坐不动,微垂着脑袋目不斜视。

方严信等得没耐性了,又道:“答不上便去外头罚站!”这不学无术的浑小子答得上来才怪!

湛明珩看一眼邻座惯是袖手旁观的那人,幽幽叹了口气,开口时嗓音干涩,一听便是方才睡醒:“方先生,您这一问实是有些难。”

方严信闻言几分讶异。这明家老三也老大不小了,要不了多久便该满十八结业,平日却素是最不服管教的那个,今日竟肯认栽,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这头还未奇完,又听湛明珩道:“不过,我晓得有个人能答。”

一旁的纳兰峥闻言“唰”地一下抬起头,看了一眼右手边与自己同席,比湛明珩还睡眼惺忪的弟弟。

湛明珩沉着嗓子干咳了一声,低低沉吟道:“……是谁来着?”

纳兰峥已经在奋笔疾书了……

不过几个数功夫,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字条飞向了三尺外,湛明珩不动声色弯了弯嘴角,伸出两指轻巧夹住,慢慢捻开后垂眼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