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棠棣韡韡(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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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地形之故,日军近几日都未曾在夜间有过轻举妄动。饶是如此,凌晨夜间也依旧去查看防务。凌寒默不作声的陪在大哥身后,只当自己是警卫。知道凌寒有伤毕竟是不适,凌晨有心教他休息,凌寒却又是咬牙撑着,凌晨只得作罢。

第四军在防区的驻守格外的分散而巧妙散落在崎岖山地,凌晨查探一次防务下来,也走了两个小时多的山路。因为涉及到凌晨四点的队伍撤出阵地,凌晨又多嘱咐着,细致安排。等回到驻地,已经是近十二点。

警卫烧了开水给凌晨洗脚,凌寒接过来,兑了凉水,试了水温,端到凌晨的膝下。

“大哥,劳累了一日,洗洗脚吧。”

凌寒的声音有些低。

凌晨应着,洗了脚。每日都会走了太多的路,双脚也难免酸疼肿胀。凌寒在一旁递着毛巾,又去倒水,格外的恭顺。

凌晨倒是有些诧异,从前责了凌寒,凌寒总是会摆出一副有多远躲多远的架势,哪怕迫不得已的在他身前工作,都会冷着脸只做下属不肯多说一句话。及至,其实今日,凌晨心里也觉得自己略是过了,凌寒反倒是依旧亲近他。尽管一夜凌寒话都很少,但是,那动作中的亲昵显而易见。

凌晨的床就是毡垫铺在地上,然后铺上被褥直接睡。

“这垫子很宽,你过来也一起睡吧。”凌晨吩咐道。

“嗯。”凌寒应着,也飞快的洗漱,坐在了垫子一角。

“我给大哥按按,也松爽些。”

凌寒主动的说。不由分说的,便掀起来被子,帮凌晨按摩了小腿和脚——一日日的站着,走路,凌晨的腿确是有些肿胀酸麻。凌寒也并不懂什么按摩穴位,只是他品着力气,帮凌晨按摩着,倒是也很舒服。

借着略略昏黄的灯光,凌晨不由得多打量凌寒几眼。

凌寒有些清瘦,这几年消了年少时候的青涩,锋芒毕露的凌厉骄傲,性格沉稳多了。眉目中,也少了不逊与狷狂,多一份郑重。浓眉入鬓,轮廓深深,凌晨也觉得,三弟跟自己长得越发相像。兄弟们,他们二人长得像父亲,凌言像母亲多一些,凌豪与他们异母,那个漂亮的样子,更多的像他的母亲。

此时的凌寒,脸肿胀着厉害,嘴角脸庞伤重处有淤黑青紫的伤,其实面容有些不成样子。彼时动手的时候,凌晨气急,也顾不得其他,甩手就连连给了他几巴掌,这一夜过去,伤明显了,凌晨也有些心痛。凌寒毕竟也是军官,这个打法,太伤他的面子了。

凌寒也感觉到大哥在看自己,便只是当不知道,默不作声。

这一次,他们兄弟闹了一通也并无结果。凌晨知道凌寒心里主见大得很,始终都是嘴硬的未肯说一个服软的字。他自然是气凌寒的坚持,是怎么教他训他都使不上力气的感觉;可是眼下,看着凌寒却又是亲昵着他,心里也有些酸涩。

凌晨太疲劳,盖着被子躺着,渐渐放松下来,便很快睡着了。

因着在军中,习惯性的不关灯,凌寒仍旧是细心的将台灯挪到了桌子的角落里,自己便合衣睡在地毯的边缘,将大哥的军衣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凌寒身上有伤,又一宿的跟着凌晨去巡防,早是疲惫不堪。可是,这一日太过激烈,凌寒心里到底是难免心绪起伏,被大哥打了几个耳光,耳朵里更是一直嗡嗡的响,大哥面前,他克制着情绪如常,夜深人静,便是再难躺下。

凌寒躺着,心绪不宁,咬着手指头,才克制着翻身起来的冲动,身子却是不自然的抖着。这一日,何至于此。大哥如何就容不得他一丝的主见,他终是不愿意屈服大哥,却还是落至如此地步。凌寒想着自己之前很是想念大哥,可是现在靠在大哥身侧,却再没有办法说起来一丝兄弟的亲昵,他默默的受着这些,到底还是有些委屈的。

凌晨不过是眯了一会,便是醒了。抬眼看看凌寒,就靠在毛毯的一角,其实,已经是睡在地上了。

凌寒并没有睡着,看到凌晨在看他,抬眼看了看大哥:

“大哥,怎么?”

凌晨往里头靠了靠,让出来位置。

“你把外衣脱了,进被子里头睡,别再着凉了。”

凌寒抿着嘴唇,应着,脱了外衣,往凌晨身侧靠了靠,身子就暖和了好多,便更放松了一些。

凌寒与凌晨靠的很近,是沉默又低眉顺目的样子。凌晨的目光落在凌寒的脸上的伤,看的真切,更是不忍。

凌晨伸手去抚摸了凌寒的脸颊,凌寒一痛,嘴角抿着,眉头紧皱。旋即,又放松下来。那份强自抑制的情绪和举动,皆是落在了凌晨的眼中。

“大哥不该这么打你……之前大哥也曾反思过,大哥待你不善,脾气不好时候,你近在身边,免不得拿你出气,也很是自责。”凌晨闷闷的说道,心里也不痛快。

“这些年,你在外头奔忙,虽然是分别久了,可是大哥知道你一个人在战场在军事上出色表现,知道你越发坚毅有为,也很是自豪,是确信我寄予厚望的弟弟是长大了……”

凌寒的目光流转着,看着哥哥,心中也翻滚着千百种情绪。

“你不是不懂道理的,大哥知道你是为了大哥为了在一线的战士们着想。可是,你身在其位,作为军人,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只看一时,更不能意气用事,这些道理就不懂么?”

听着凌晨仍旧在说自己离开武汉的事情,凌寒不由得微微握了握拳头,却又缓缓松开。

“大哥觉得弟弟做的不对,便是教训几句,打骂几下,也是为了凌寒好的。大哥教了凌寒许多,凌寒受益匪浅,是真的尊重敬服大哥的。便是大哥严厉管束,凌寒才也有长进的。别说凌寒从不觉得,及至就甚是大哥拿凌寒出气,也是自家兄弟,从无一字怨怼。”

凌寒略是仰头看着凌晨,目光清澈,依旧是那个心情如水的少年。

凌晨仿佛是看到凌寒十来岁拉着自己要他教枪法的样子,凌晨知道,凌寒一直对自己很有敬意。那年他在绝境中,被污蔑冤屈,奄奄一息,那个给他带一把匕首的少年,眼中仍旧满是信任与尊重。

“凌寒从军这些年,辗转南北,比不得大哥的英明睿智,可是,有大哥教导,几经磨练,大抵是能干些事情,尽些心力的。凌寒是自己决意从军的,一直也都是奋力进步,虽然有力所不逮的地方,但是绝不会懈怠……”

“凌寒早年离家,在美国时候,念过法律,受西方的思想影响颇深。那些意识,在凌寒心里种下,便也如忠孝礼仪信一般种在了军人的心中。每个人生而都是平等的,谁的生命都该被珍视被平等对待……大哥也不忍心花园口决堤殃及无辜。凌寒只是不甘心看到士兵做无谓牺牲……”

凌寒看得到凌晨的眉毛微聚,似乎是有些怒意,却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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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凌寒会从武汉离开,也不全是为了这一理念。我当是也知道事情都难以说对错,最后离开武汉的总座,也真是坚守诺言,砥砺国民的君子。我依旧觉得他错了,该说便是说的,他不听是他的事情,他许我走,便是合我的心意。警卫团和统帅部的参谋副官都在,并不缺少凌寒一个人护他周全。能够教一线士兵提早撤离,凌寒觉得是很大的事情,便不后悔;若是别的时候,前线是别的军队,凌寒未必敢如此做。旁人未必信我如此,我也未必正确。可是,是大哥……我舍不得大哥无辜冒险,大哥也一定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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