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棠棣韡韡(1)(2/2)
“大哥,凌寒没有……”凌寒咬牙道。一说话,嘴里有血,有些含混,牵动着嘴角的伤,也是一痛。“凌寒不是巧言善辩,巧舌如簧。您知道,凌寒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大哥,凌寒也从军十数年,身负职责,凌寒有自己的判断。大哥觉得凌寒是因私误公也好,是意气用事也罢,是大哥的评价,不是凌寒的……”
凌寒依旧嘴硬,不肯一字改口。
凌晨冷着眼,似乎是怒极,却也并不是盛怒的发火,他再度扬手,又一个耳光重重抽在了凌寒的左脸。
“大哥……”凌寒极痛,抬眼看着凌晨:“大哥是第五战区的前敌指挥,凌寒却不是第五战区的人……”
凌晨挑眉:“你这番道理倒是学的快,多少不听命的战将怕也是你这番道理。我是中将军衔,职位远高于你,便是教训你也是理所当然。你既然还叫我大哥,我如何对你,也只是训弟,你还有什么说辞?”
凌晨的眼里是怒意,又夹杂着犀利的嘲讽。
凌寒目光一黯,大哥到最后还是一副家长作风,他便是说什么都没有用。
“大哥自然是可以教训弟弟,长官教训部下也没有什么……只是,就如我所说的,江文凯也会有错,大哥所选择的认定的,不是凌寒认定的。”
再是听不下去凌寒这番言论,凌晨挥手左右开弓又连连抽了凌寒七八个耳光。凌寒的脸瞬间就肿起老高,嘴角有血丝涌下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凌寒的眼里疼的尽是泪花。
凌晨怒极,也曾几次甩手打过凌寒耳光,只是,却也没有这般的虐打他。这虽是痛,可更多的是没有脸面的屈辱。凌寒心中有些寒意——大哥始终觉得他是那个堂下听训的弟弟,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在大哥的眼中,是不存在尊严这样的字眼的。
大哥如是想,凌寒便只能认命。他自可以认命,任凭着大哥处置,却到底并不肯轻易认输。若是如此,那些苦痛便是白受了。
兄弟站着,对视着,凌晨目光冷厉,凌寒眼中尽是凄然。
凌晨等着凌寒认错,凌寒却是一字不肯说。
凌晨的目光落在墙上的马鞭,他两步拿下来马鞭,指着凌寒:
“你跪下,把衣服脱了。这些年,我尽量的忍着你些,想着给你些颜面,可偏巧是你不肯乖顺在乎这些,也就休怪大哥手狠辣了。”
凌寒抬眼看看凌晨,眼里头都是凄然。
郑文雄都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哥,也知道自己能够道这里不容易。偏巧大哥依旧的不依不饶。
“大哥……”凌寒喃喃着说道,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却又到底不想受这些。
“你从军受教这些年,若是还是这样的见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凌寒沉默着,认命的脱下了军装,衬衣,露出年轻人紧致的肌肤。他缓缓跪了下来,依旧是守着在家祠堂受罚时候的规矩。
未及凌寒有所准备,凌晨手里的鞭子带着风声抽了下来。
凌寒咬紧牙关,硬生生的忍着,不吭一声。凌晨手重,出手又狠又快,不多时,凌寒的的后背已经是斑驳的鞭痕。凌寒跪坐在地,手伏在膝盖将将撑着才是没有摔倒,却也已经是满头大汗,脸色青灰。
如何就到了这样的地步,凌寒也是心灰。他咬牙忍着,想着怎么才会结束这样的苦熬。
“司令……”郑文雄唤着进屋子,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他匆忙拦下了凌晨:
“司令,您这是干什么……凌寒,你个傻子,你不知道躲啊……”
凌晨鞭子顺势扔在地上。
“滚起来吧!”凌晨斥责着凌寒。
凌寒咬牙,捡起地上的衣服,依次穿上。脸上身上都是痛,他也知道自己的惨状,却装作平常。只是,这一幕教人撞见,他更是羞愧,便再不肯抬头的站在一边。
他倒是很感激郑文雄解了兄弟的僵局。凌晨不依不饶,凌寒死不肯认错,这段鞭子打过了,便是不说这个了。
“司令,钟祥第五战区司令部转发武汉行营的作战命令,二十四号,正式宣布弃守武汉,二十三号,我们撤离阵地。我们明天就可以走了……”
毫无疑问,这是个好消息,郑文雄的脸上有松了一口气的轻松。
“今晚加强警戒,做撤退准备。明天凌晨四点112师外主力部队撤退,中午的时候112师撤退,留下第三团,傍晚的时候,第三团全部撤离。第三团的辎重都不要了,分散向钟祥撤退。你凌晨四点随主力部队撤退,我中午时候带112师撤离。”凌晨沉着的说道。
112师第三团是部队中火炮数量最多的,他们留在最后撤出阵地,是最能有效抵御日军的。第一批撤离的部队,人虽多因为形势并不紧张,仍旧比较容易约束;第三批撤离的部队就地分散,也不需要将领整军带队,只要有可信的团长坚守至傍晚的时候即可,是以,凌晨选择自己随第二批撤退。
“是。”郑文雄应着,从不质疑凌晨的吩咐与安排。
“你,滚回去武汉,回到你的岗位上。”凌晨瞪了凌寒一眼。
“这天太晚了,回去都是山区崎岖不安全,而且,一路的车灯也容易暴露。怎么也是要明天撤退了,凌寒还是明天走吧。”郑文雄道。
“司令,您对凌寒太严厉了……要不是凌寒这样执拗坚持的闹,我们未必能够收到军令呢。”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这是一个该当严守军纪的军人做得出来的么?”凌晨嗤之以鼻。然而,凌晨也没有再坚持让凌寒离开。
“你没吃饭吧。走吧,哥哥那里有几个窝窝头,你吃点……要不然,我教大师傅给你煮碗面?”郑文雄问道。看着凌寒这般凄惨的样子,他心下不忍,也是算准了时间他从武昌过来需要至少六七个小时,估摸最多也就吃过早饭而已。
“不用麻烦的,我不饿……”凌寒低着头,沉声的答着,羞愧之下,就是不肯抬头。
“麻烦什么,不能不吃东西。我们明早走,一宿也顾不得休息一会儿,我教参谋给你腾间屋子,你到我那边休息。”郑文雄关切的说道。
“别麻烦了……我,就在这儿歇歇就好。”凌寒连忙推辞。一来是他觉得麻烦郑文雄并不妥当,大哥也是很厌烦他们搞特殊化的。二来,如果明天一早走,他和大哥再没机会说话,怕是彼此心中郁郁心结,是以,他主动的要求留在了凌晨的帐里。
郑文雄一时间倒是有些不理解的,心道凌寒真是怕极了凌晨,才是不敢离开。只是凌寒坚持,凌晨不置可否,他也只能作罢。
“桌子上还有两个馒头,是我吃剩的。你就这水,吃点吧。”凌晨道。
“谢谢大哥。”凌寒的脸肿的生疼,说的有些模糊,却努力的说的口齿清楚些。他确实是一天没有吃饭,挨打也是耗体力的,他真的饿了。馒头有些凉又很硬,凌寒张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再用温水送进去。嘴角有撕裂的伤口,吃饭时候又牵扯着,一抽抽的痛,更是痛极,嘴里还有血腥的气味。凌寒也浑然顾不得这些,咬着牙吃进去了两个馒头。
凌晨抬眼看了看凌寒,看到他浓眉皱着,也知道他的惨极境地。怜他受苦,也气他的悖逆。几度想说话,也终于是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