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将军谋远(2/2)

凌晨听着凌寒说话,却不言语,只是抬眼看了看他。

倒是凌寒呵呵一笑:

“眼下东北军士气正盛,直军罗震杨倍磊与皖系一直明面上对抗,杜总理手里的大将大多面和心不合,真是有事儿怕是出力的不多,许远征得给他的边防军找个地方安稳。一来壮声势,博哥名声;二来扩大实力。依着收复边土的名声,怕是杨倍磊这样的人也没理由指责他。一箭双雕,小诸葛好计谋。”

“你夸他,不是你一向的作为啊……”凌晨道。“明的虚的你就别扯了。对你去边防军,你有什么想说的?”

凌晨素来喜欢拷问凌寒一些问题,是以凌寒也常常是引经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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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经据典有条有理的分析,与大哥探讨,也向大哥学习。不过眼下凌寒对许远征只是一通夸奖,直接被凌晨打断了。

凌寒知道自己再继续说这些场面话会被骂了,连忙收敛了笑意:“许远征亲自督导训练边防军时日已久,应该是训练有素的。凌寒自知也没有卓越的练兵打仗的能力让许远征青眼相加。不过是许远征出兵西北,恐怕最介意的是东北章帅。许远征带我去,怕是想我去章帅那里讨个面子吧。”

“你怎么想?”凌晨追问。

凌寒的思虑与见识皆是深远的,这是凌晨很放心凌寒的地方。

凌寒看着凌晨,大哥从来都是镇定自若、平和从容的样子,鲜少表露自己的意见与情绪。凌晨的目光深远,如海般宽广不起波澜。凌寒很难从凌晨的眼中看出来他的意见,只是在大哥的一句句的追问中,他坦言相告。

“相比收复边地的大业,派系征伐本来就该搁置一边。就算是没有许远征的要求,我也愿意跟章帅和云清去陈情,希望他们不要有所阻碍。我也相信章帅和云清都能够以大局为重的。照理说,能够从许远征成就如此大事,也是光荣的事情。不过大哥,我跟许远征交恶已久,过节深深,实在是不想再一同共事……”

凌寒道,最后的几句话,是他的真心话。

凌寒的话,似乎并未出乎凌晨的意料,凌晨却只是冷冷的看着凌寒,并不说话。

越是这个时候,凌寒反倒是更能体会大哥的威严,即是不怒自威的冷峻,亦是发怒前的沉寂。

他都能猜到凌晨可能训斥他的话,却实在不愿意违心的跟随许远征。

“大哥,我知道不应该因私废公。不过,为将是讲忠信的。我跟许远征彼此心有抵牾,积怨甚深,就算是我在他账下,怕是彼此都不能够信任,反倒是误事。至于是他所担心的,就算不在边防军中,我也会尽力去跟东北军协调的;反倒是我在边防军,会让章帅认定我是许远征的人,多了疑虑。”

凌寒说的挚诚坦荡。他看着凌晨,目光明澈。

凌晨起身,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瑟瑟秋风中飘摇的黄叶。

“你对许远征倒真是成见很深了……凌寒,我问你,若是有一日,大哥也叫你失望,你怎么办?”

凌晨转身,突兀的问着。

凌寒一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大哥怎么这么问?”

“回答我。”凌晨道,不容置疑。

凌寒沉思:

“我了解大哥,信得过大哥的为人,相信大哥不会做出有违道义的事情。父亲不在世了,长兄如父,我当大哥如父亲一般尊重。凌寒思前想后,也并没有做什么事情忤逆大哥的意,大哥做的,也没有是凌寒真的受不住的。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也当如是吧。”

凌寒审时度势的说着。跟大哥去讲自由平等并不是好时机,纵使凌寒对于大哥的家规有些不认可的地方,也知道并不能一日更改。

凌晨看着凌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依旧的不动声色。凌寒心性不是凌言一般的驯服,却也是尽力的表现着乖顺的一面。凌晨也多些耐心:

“因着你和许远征交恶,有些私人的过节,你现在可以拒绝跟随许远征,你有你的自由,眼下也有大哥在,许远征拿你也没有办法。可是,若是你只有一个长官,若是他日扬城军交给你,你面对的长官是许远征,怎么办?”

凌寒看着凌晨,凌晨也在看他。凌晨语气平和,神色也很温和,不是往时的专断与严厉。

凌寒点点头:

“大哥,我明白您的意思。大哥若是觉得凌寒应该去边防军,凌寒别无二话。凌寒在军中,知道该怎么样做部下。纵使是长官刁难,那也是凌寒应该去处理应对的事情,我会小心行事的。”

凌晨不由得有些惊喜,凌寒不再是那个任性的骄傲的样子。他越发的能够隐忍,忍气吞声。在这个艰难的时局中,对骄傲凌厉的凌寒来说,学会忍耐是一堂必须的功课。然而,不见昔日的张狂与飞扬,这对才二十几岁的凌寒来说,却是艰辛的磨砺。

“做人子弟也好,部下也好,你都有能力在这个世道过的很好。小杖则受,大杖则走,很对。不过,我们的身后是扬城,是三万的军人,是百万的百姓,我们没有退路,再怎么样的为难艰难都得撑下去,都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能轻易的动武,不能轻易流血,这在乱世太难了……但是,我们再难也必须要这样。因为他们没有选择,我们得对得起扬城的百姓!”

凌晨道,声音不高,说的很是恳切,就如兄弟的家常话一般。这在凌晨看来,也不是豪言壮语,只是他沁入血脉的责任。十五岁如军营,近二十年如一日的辗转,这份责任与他的声明相依。

“我们的实力不强,势力不大,身处江南富庶地反倒不能轻易扩军。这棋子已经落下了,就是这个样子,也很可能日后你的长官不善,会更艰难,都得下好了每一步棋。”

凌晨的目光深远,语气深沉。

凌寒点头:“大哥,您说的道理我都明白。您放心吧!”

“我复电许远征,你三日后启程赴北平吧!我信得过你的周旋转圜能力,许远征虽然睚眦必报,但是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你用心些吧!”凌晨道。

“是。”凌寒应着。

如果是大哥强迫他去边防军,也许凌寒是有怨言的。然而,大哥如此的温和,循循善诱,凌寒倒是心甘情愿的委屈自己的心意了。他不愿意让大哥失望,也希望自己能够证明自己,不管是什么样的处境里,他都能够应对,不改其志。不违其心。

“你今年新婚,这回家也不过月余,就又要赴边,也难为你……”凌晨一边写字,并没有抬头,道。

凌寒笑笑,没有说话。

“我听大姐说,现在跟她合作的沈晚晴是你之前的恋人绿萝?”凌晨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

凌寒略是惊讶:“是。我还没来得及跟大哥说呢……”

“看来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呀……”凌晨道,将一纸短笺写就。这是给许远征的复电,凌晨的字习的是颜书,大气端方,颇见功力。“为她的事情,我做的狠绝了,待你不善,我也自责。不过凌寒,事已至此,若是此后你再有举动,那便是你的错了,也怪不得大哥无情。”

凌寒没有想到大哥突然为这事儿道歉,一时间怔住了,接住凌晨递过来短笺的手都停在半空中。许是今日凌晨一直的和颜悦色,许是凌寒压抑太久,泪水蓦地蓄满了眼眶,他扬了扬头,咬牙没有让泪水掉下来:

“大哥,自此始终,我都知道难以见容于家法,也不为大哥所许。我没有怪过大哥,大哥不用自责。凌寒知道分寸,大哥放心吧。”

凌寒的声音已经是哽咽。他拿过凌晨手中的纸,勉力的一笑,甚是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