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向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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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向珍

张修杰把手放在杨曼琪的肩头,轻轻握了握,“曼琪,走,我送你回家。”

杨曼琪甩了甩肩膀,挣脱张修杰的手,定定地看着他,“我不是小三。”

张修杰心疼极了,又不敢再碰她,只是搓着手说:“你不是,你当然不是。”

“我也没想过当小三。”

“我知道。我……也舍不得。”

“张总,像我这样有老公有孩子的老女人,哪里还配当小三?说我是小三那是抬举我了,我不配。”

张修杰看着杨曼琪神色平静,吐出的话却像冰雹一样,砸在他最柔软的心房,痛不可抑。他宁愿她歇斯底里,他宁愿她解释辩白,也不愿她以这样毫不在乎的口气谈自己不配做小三。

知不知道,在我心里,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你不配的。

张修杰双目烁烁地看着杨曼琪,从听到她喊“张总”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尚未站稳的脚跟,就又被她毫不犹豫地推出去了。

“曼琪,我……”

“你不用说,我知道。以后我们也避避嫌,除了公事再也不要有来往吧。”杨曼琪的眼底一片清明,声音低了低,“嫂子人很好,做女人不易,你不要辜负了她!”

“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看着杨曼琪把自己越推越远,张修杰忍不住要解释。

“对不起,我对别人的家庭生活不感兴趣。”杨曼琪说着站了起来,“张总,再见。”

张修杰拦住她,“就让我送你回家。”

“不必了,我的同事们已经误会了,再这样只怕解释不清了。”

“我来解释。曼琪,请你相信我,把问题交给我解决,好吗?”他的声音里有着疲惫,也有着哀求,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杨曼琪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送杨曼琪回家后,张修杰风驰电掣驶向喜来登大酒店。

向珍,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你不该还来招惹她。

到了酒店大堂查询向珍所住的房间号,却被告知客人已于两小时前退了房。

也好,反正要回京一趟,就把事情做个彻底的了结罢。

回到家里,向珍还没有回来,她大概是自己开车回来吧。

张修杰走进书房,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三年前已经搬得差不多了,这三年偶尔回来除了看看儿子,并不曾回来居住,看着院子里破败的芭蕉叶,感觉特别陌生。

门铃响了,拿起遥控器按了下,方律师带着文件站在门口。

“进来吧。”张修杰起身去茶水间倒了杯咖啡。

方律师把离婚文件放在桌上,“办妥了。”

“好。”张修杰拿起来开始签字。

“那财产分割?”

“在她名下的归她,在向辉名下的归向辉,我们共同名下的也归她。我名下的除了无锡分公司以及智科,全给她。”

方律师猛地倒吸了一大口气,“全给她?”

“是。她要的我给不起,夫妻一场,终究是欠了她的。如果这些能弥补她一下,就给她吧。”

方律师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签了一系列文件之后,张修杰拎起轻巧的手提箱,“辛苦你了。”

“哪里,我应该做的。这是西山别墅的钥匙。”方律师说着,递过来一串钥匙。

张修杰接过来,从车房里开出自己的奥迪Q7,甚至都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向珍接到方律师的电话,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突然沉淀下来,迅速积聚起一股怒火,逮不到正主,便向方律师倾泄而去。

打电话给张修杰,关机。这是从未有过的事,18年来,她和张修杰的关系再不好,但不管什么时候打他的电话,他总是开机的。哪怕接通后不理她,或者态度冷淡地挂了,也不曾对她关机过。

难道这次他来真的了?

向珍害怕起来。虽然从他说要离婚,这害怕就一直追随着她,但她总是不信,无论她做过什么事,他总是云淡风轻地说一句:“你的事,自己处理,不要让我给你擦屁股。”但还是会给她善后,并不曾苛责过她。

可她有时明明不想那么做的,之所以那么做,也无非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宣布自己的存在。可他,为什么不理解自己的苦心呢?

看着空荡荡的家,向珍禁不住泪流满面。

她知道,一旦张修杰决定了的事,谁也别想扭转。但她总还要尽力一试,即使婚姻已经被自己经营成鸡肋,可是,她仍然不愿轻易放弃。

毕竟,她爱他,爱他张修杰呀!

向珍伏在地上,又呜呜地哭起来。

第二天早上,向珍从地板上爬起来,揉着酸痛的身子,拨打方律师的电话,“要我签字可以,我必须要见他一面。”

“再见亦是无益,他不是把绝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你了吗?你还有什么要求,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财产算个屁!如果我把财产都给他,他可以不离婚吗?”

“恐怕……恐怕不行。”铁齿铜牙的方律师居然结巴起来。

“那不结了,立即给我安排。”

“好吧。”

张修杰躺在舒适的大床上,睡到天光大亮,起来伸个懒腰。发现这个方琦文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买到视野这么好的山边别墅,并且屋子里也收拾得干净妥当,他打开冰箱一看,居然满满的都是食物。

张修杰会心地微笑起来,吹着口哨给自己做早餐。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己的新生活,终于要开始了吗?有点不敢置信。

接到方律师的电话并不意外,如果他能搞定向珍,他就太意外了。

向珍一整天都在等张修杰的电话,只接到方律师的电话通知她下午三点在午后蓝山会面。曾经最亲密的夫妻,如今连约见都要通过律师,真是悲哀。

向珍压抑住翻涌而上的悲哀,化了个精致的妆,先去见了爸爸。她也不知道自己此行所为何事,难道是希望从爸爸身上吸取些勇气和力量?抑或听听爸爸的建议?

可是,如果实话实说,会不会要了老爸的命?

纠结了许久,向珍在见到爸爸时,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爸爸睡着了,躺在卧榻上。向珍进屋拿了条毯子轻轻地给爸爸盖上,嘱咐了保姆几句,就悄悄地撤了出来。

什么也不能说,只要老爸和儿子安好,她有没有张修杰又如何呢?这么多年来,张修杰也只是个摆设,只是摆设罢了,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向珍驱车前往午后蓝山,张修杰一向守时,尤其不喜欢别人迟到。

到得有些早了,向珍把车停在停车场内,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往事如流水般涌来。

初见张修杰时,他还是个略显稚嫩、拘谨的青年,如今,时光已经把他打磨成一个成熟的充满魅力的男人,这里面是否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想着想着,向珍微微笑了。不管如何,他总抹不去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谁能想到,她,聪明能干、眉目如画的向珍,婚姻居然是相亲相来的!再说句不好听的,是靠爸爸的权势得来的。

她始终不理解,为什么她不能嫁给那个人?那个她所爱的男人。

事实证明爸爸的眼光是正确的,不,是英明的。但她心里却总像有个缺口,年少时的爱恋呵,就算知道会有覆顶之灾,还是会勇往直前吧?

她不知道爸爸答应了张修杰什么条件,她也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的交易,她只知道,那个青葱一般的少年,其实远不像表面所呈现的那般无力、那么懦弱。

伊始,她瞧不起他,觉得他傻乎乎的,压根配不上自己。她对他处处刁难,时时侮辱。而张修杰却像所有的傻子一样,不声不响,对她依然好得令人发指。也因此,她越发瞧不起他,也越发变本加厉。

而张修杰则像弹性无限的弹簧,任她抻拉,不反抗亦不折断。

不知什么时候,等她发现的时候,张修杰已经像生命力顽强的野草,在她的心里蓬蓬勃勃地生长,她猛醒自己做过太多的错事,但每次都有这个貌似痴呆的青年守在自己身边。

冰冻的心渐渐温暖。她决定忘记那个人,因为,心上他的影子已经模糊,而张修杰的脸却越来越清晰。

过了一段好日子,他们还是有过一段值得永远回味的好日子的。

那时,孩子初降生,向珍转了性,张修杰喜不自胜。

两个人如胶似漆,恩恩爱爱。

只是,好日子过得太快了些,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已经像书页一样,翻过去了。

儿子两岁那年到朋友家玩耍,她跟朋友聊得忘了儿子,儿子不知从哪翻出了汽排钉,吞了下去。

儿子过来告诉她肚子疼的时候,她还没在意,顺手取了饼干给他。结果儿子半块饼干没吃下,就剧烈咳嗽起来,顺着嘴角淌出血来,她吓得六神无主。

儿子在手术室抢救,她瘫在外面扶不起来,儿子是爸爸和老公的心头肉,更是她的。儿子是她任性的后果,也是她初恋的结晶啊,纵然是他死了,可她终归为他留下了根苗。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张修杰迅速赶来,把她抱在怀里。那时,她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的怀抱是如此温暖如此有力,而她,又是如此的贪恋。

儿子的事,她很抱歉。还好,张修杰一直没发现,她发誓要好好对他,过个两三年,再为他生个孩子。

儿子的血型随她,她不担心他会发现。只要她和爸爸不说,谁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手术进行了四个半小时,从儿子的喉咙里取出了足足8颗汽排钉!看着鲜血淋漓的汽排钉,想象儿子所遭受的苦楚,向珍懊悔不已。

儿子出院后,张修杰对儿子的态度没有变化,但对她的态度却异常冷淡。

向珍几次欲询问其到底为何改变,却因心虚而不敢开口,万一,是自己所顾忌的呢?

算了,装作不知道这变化好了。于是向珍加倍对张修杰温柔起来,以期他能放下心结,体味到她现在对他的爱和珍惜。

张修杰却像不曾看到一样,冷若冰霜,只有在看到向辉时,才绽放笑脸,对他温言相向。

这样的张修杰,让向珍不安,更让向珍不解,她始终猜不透,张修杰到底知不知道向辉不是他的儿子?

热脸贴冷屁股,时间一长,脸也冷了。

向珍开始对张修杰暗存不满,自己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自己已经低三下四、处处讨好,难道还不能表明自己的诚意?杀人不过头点地。

向珍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状态,把自己变成工作狂,有空了就对看得上眼的帅哥调调情说说爱,日子貌似过得惬意,实在憋了一肚子气。

因为她之所以这样,已经不是因为她喜欢,而是想借此刺激张某人。

可惜,某人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气得向珍越发胡混起来。

日子就这样走进了死循环,路越走越窄,除了儿子,除了爸爸,二人再也没有话题可谈。

两人在爸爸和儿子面前,倒是非常默契地扮演一对模范夫妻。只是这样的机会也少之又少,一年去不了爸爸那儿几次,儿子则从小学开始就上寄宿学校。

说起来,那些年,自己对儿子的照顾还不如张修杰多。只顾得玩,只顾得疯,也不知道是在报复自己还是在报复张修杰。只知道,心里的苦绝对比他多得多,每次疯狂之后,都是更沉重的失落。

直到遇上何东。

遇上何东,她的感情才像漂泊的浮萍扎了下根,总算有个栖息地。

张修杰很快就知道了,她也不打算瞒他,左右这个人是不爱自己了,难道自己还不能再找个人来爱自己吗?

何东爱她,不过爱她的钱,爱她的权,她知道。

如果拿她所拥有的钱、权,可以换得到她所缺乏的爱,她愿意。

如果拿她所拥有的钱、权以及钱、权所换来的爱,可以换得他张修杰的爱,她更愿意!

可是,她拿什么也换不到他的爱了,拿什么也换不回他的心了。

无数次在何东的怀里醒来,凄凉和悲哀便如窗外的月光,漫了一地。

她多希望,那温暖的怀抱是张修杰的。

可是,却是何东。

即使如此,她也不能放弃这唯一的温暖。所以,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虽然任何事里不包括张修杰,但显然,她一次一次地将善后事宜交给张修杰去处理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他。

以前,她失去的是他的爱,现在,她要失去他的人了。

她知道。

她一直知道。

却像吸了大麻一般无力自拔。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他要在无锡开分公司,她就知道,他完全离开自己的这一天,不远了。

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她以为,怎么也要等到儿子入大学以后。

更没想到,张修杰,居然爱上了一位有夫之妇。

这些年,自己爱过他,也恨过他,却不曾舍弃过他。想到将要和他形同陌路,向珍心如针扎,泪潸潸而下。

张修杰的车一晃而过,向珍擦干眼泪,又拿出镜子,仔细地把妆补好。然后伏下身子,等着张修杰先上去。

她可不想让他看到她在等他,也许,在张修杰的眼里,她已经是个坏透了的女人。可她仍然想在他面前保持一份尊严。

向珍微笑着站到张修杰面前,张修杰站起来,从容地替她拉开椅子,对前来的侍者说:“两杯蓝山。”

轻轻啜了一口咖啡,张修杰看着低了头搅拌的向珍一眼,“找我什么事?”

向珍心里比这咖啡还要苦上几分,“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我们还……是夫妻呢。”

“向珍,我爱过你,现在也还尊重你。离婚后我们还是朋友。”

“如果我执意不离呢?”

“你知道结果的。”

“可……如果,如果我说,我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呢?”

张修杰眯起双眼,“这么说,你想毁了我?”

“我哪敢?你今非昔比,哪里是我向珍可以毁得了的?”向珍轻轻地叹息。

“你明白就好。把我当朋友总好过当敌人。”

“如果,没有她,你还会跟我离婚吗?”

“以前不会,现在会。”张修杰毫不犹豫地说。

“理由。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她让我知道,爱是如此美好,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追逐。”

张修杰沉浸在对杨曼琪的想象中,满脸向往。

向珍忌妒,是的,她忌妒。她狠狠地说:“我要毁了她!我不怕付出任何代价。”

张修杰的双眸蓦地一收,精光迸射,“你确定?”

向珍决绝地看着他,再不置一词。

张修杰亦不退缩,“向珍,你确定?你确定你可以承担毁了她的任何后果?”

张修杰说着身子前倾,语气冷冰冰的,眼神也冷冰冰的,向珍不禁打了个寒战。

“不过一命赔一命罢了。失去你,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向珍强辩着。

“你想得太简单了!拿你去换她,你还……”张修杰收了声,慢慢把身体收回去,靠在椅背上,轻轻地转动着手机。

“向珍,你真的不在乎你的儿子和爸爸吗?”张修杰端起咖啡啜了一口,抬起头来,慢条斯理地问。

向珍剧烈地抖了一下,咖啡洒到雪白的毛衣上,像一块干涸了的血。

“你敢?”

“没什么我不敢的,我承认,你要想毁她,轻而易举,我万万不能护她周全。但若她没了,我也没什么好活的。命都不要了,你说,我还怕什么?”张修杰盯着向珍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何况,我不像你,我没有儿子和爸爸。”

向珍的脸变得煞白,颤抖着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了你为什么还要对他那么好?”

“孩子无辜,我不能也不会把你犯的错惩罚到他的身上。”张修杰轻轻地吹了吹已经凉了的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向珍的脸又涨得通红,猛地站起来,什么话也说不出,又猛地坐下去了。

“你如果有其他的条件,是我可以办到的,你尽管讲。”

许久,向珍才幽幽地开了口:“你觉得,除了你,我还缺什么?”

“对不起。”

向珍搅拌着手中的咖啡,也不说话。

“儿子……他也希望我们能幸福,我想,我们不应该辜负他。”

“他,知道了吗?”

“只要你不钻牛角尖,他永远都是我张修杰的儿子,我会一如既往地疼他、爱他、照顾他。”

向珍脸上流露出些许感激,语气却很冷淡,“你有心了。”

向珍从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放在桌边,“你再去看看爸爸吧,他一直很惦记你。”

“好的。”

“向珍。”张修杰喊住了起身欲走的她,“你,是打算瞒着爸爸,还是告诉他?”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也好。你告诉他,只要我在北京,我总会常去看他的。如果他不嫌弃,可以把我当儿子。”

“谢谢。”

向珍说完,并不敢看张修杰,快步走了出去。

太阳还在,暖洋洋的,春天,来了呢。

只有吹来的风,还是冰冷的,刺得向珍的眼泪流了出来。

别了,终于不再有任何瓜葛了。心是痛的,也是轻松的。以后,可以不用在乎谁的眼光,完全为自己而活了。

“喂,东子,到我家来。”向珍说完,也不管何东答不答应,就把电话给挂了。

坐在家里的大吧台前喝酒,已经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把何东叫来,也许只是太孤单了,需要有个人陪着。

等何东到时,向珍已经躺到吧台下面去了。

何东三十多岁,皮肤黝黑,有棱有角,五官倒也端正,不过,一脸狠戾,让人望而却步。但在看向向珍时,却有敬畏之色浮现。哪怕此刻向珍烂醉如泥。

何东上前把向珍抱起,放到卧室的大床上,隔着窗户看外面洒满阳光的小院子,贪婪的心恨不得全揽入自己的怀里。

自己也不清楚,想揽入怀里的,是这豪华的别墅还是别墅里的女人。

离这一天不远了。

从向珍打电话让他到这里来,他就知道。

他与向珍交往15年,虽然她不瞒着丈夫,但她却从不曾带他来过这里,也不曾让他在她儿子面前出现过。虽然心有不甘,可是,作为攀援大树而生的蔓草,又有何资格不甘?

他爱向珍,虽然这爱不过是他从她身上换取物质的筹码。他也恨向珍,恨她把18岁的自己变成小白脸的身份,恨她用物质和自由绑缚了他,让他再也逃不开。15年来,他不是未想过逃离,不是未想过换一种身份生活,可是,被养在笼中的金丝雀,除了讨好主人,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做只安逸的金丝雀,一辈子已经这样了,最好的年华磨灭了曾经的万丈雄心,不用辛苦工作就要什么有什么,也许,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吧。

向珍也劝过他找个人好好过日子。说如果需要,她可以从他的生活中退出来。是啊,可是,如果她退出来他怎么办?他拿什么来养老婆养孩子?

虽然她给的钱不少,可是,他挥霍得更多,用尊严换来的钱,又全部拿来去买别人眼里的尊重。

他想过跟向珍结婚,所有难题就迎刃而解。

可是,向珍不同意,提也不许再提。

床上沉睡的女人,她已经老了,鱼尾纹密密的,连嘴角都有了清晰的纹线。这个自己用青春陪伴的女人,老了。

何东感叹着、心疼着,伸出手轻轻抚摸她有些松弛的皮肤。

当初,她也是个水灵灵的蜜桃般的女子,饱满的额头,饱满的胸,鲜嫩得似乎轻轻一下就掐出水来,闪着青春的光泽引诱着他去采摘。

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女人当然不止她一个。可是,最让他留恋的却是她,有时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留恋的到底是她的人还是她的钱。抑或两者都有?

向珍喃喃地说着什么,何东轻巧地跳上床去,紧紧地搂着她,俯在她的耳畔轻轻地说:“在呢,我在。”

向珍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揽着他的腰沉沉睡去。

何东想,不管那么多,只要这个女人一天不让自己离开,自己就决不离开她。

没有人让他起什么誓,他却在心底坚持。

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落日一点一点地暗沉下去,身边有淡淡的酒味钻入鼻孔,何东感觉微醺,原来,安静也是一种美。

向珍揉着额头醒来了,屋子里飘荡着浓浓的香气。张修杰回来了?她一骨碌爬起来。走出卧室才想起,他们已经离婚了,他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走到厨房,发现何东在笨拙地做饭,紫砂煲炖着汤,香味随着袅袅的白雾缓缓上升,直扑肺腑。

感动也像那白雾,丝丝缕缕地钻入向珍的心底,化作水滴,滋润她干涸的心田。

不是张修杰又如何?张修杰厨艺虽好,却无心为她做饭。而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厨艺不够好,但对自己有心。

冷清的别墅,已经好多年没有家的气息了。儿子逢年过节才回来,一回来便到姥爷那儿过,而这里,就一直冷清着。

何东像个精灵,把家的宁和带给了她。也许,张修杰说得对,一直在背后守候的他,才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吧。

向珍走上前去,温柔地环抱住何东的腰,把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何东微微一颤,马上大声斥责她:“快躲开,油热,烫着你了。”

向珍不做声,也不躲开。何东转身拿葱花爆锅,又走两步去拿铲子,身后像拖了条笨重的尾巴。菜放进锅里,盖上锅盖,声音渐渐小了。何东仰起头,把自己的头放在向珍的头顶上,轻轻地厮磨。

“向珍,我们结婚吧。”

向珍的头抬了起来,又落了下去,“你知道了?”

“离婚协议,我看到了。”

“哦。”

“我一定会努力照顾好你。好像,这辈子我还没有用过‘努力’这个词呢,给我个机会吧。”何东把手覆在向珍扣在自己腰间的手上,慢慢地握紧。

“我们这样不好吗?没有他,你就是光明正大的了,做我男朋友,不好么?”

“好是好,但还不够好。”

“东子。”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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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婚姻并没有给我太多幸福,我害怕。”

何东回过身来,把向珍紧紧地抱在怀里。心疼,像怀里的向珍一样,那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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