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2/2)

他转身出门,却跟一个人撞了满怀。

原来是个跟他同桌的朋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笑道:“大家说你是偷走躲酒了,没想到居然……”

林清佳阻拦不及,他已经看见了屋内的锦宜。

这人脸上的骇然在一寸寸放大,以至于林清佳担心,下一刻尖叫就会从这张大到极至的嘴里冲出来,然后迅速地贯穿全楼,引来所有人围观。

对锦宜而言,现在已经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心里的那个小男孩的形象,仿佛随着林清佳那句话而消散,消散。

这才是最重要的,让她无法接受。

锦宜先是茫然地站了片刻,然后无视那人惊愕的眼神,她迈步出门,径直下楼。

出门后雪地里那重重一摔,好像把昔日珍藏在掌心的宝贝都给摔碎了,冰冷的雪落在头脸脖颈里,仿佛在冷酷地告诉她美梦该醒了。

***

车厢内。

桓玹看着锦宜低头无语的样子,她显然在想她的心事,这心事还多半跟林清佳有关。

却浑然不在意近在咫尺的他。

这让桓玹有点难以名状的烦躁。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桓玹忽然开口。

锦宜一时反应不过来,缓缓抬头,眼里满是疑惑。

桓玹却不经意般扭头:“你家里不是在给你张罗亲事吗?”

锦宜愕然,然后觉着这种琐碎事情就不劳桓辅国操心了,而且她自己也更懒得再操心,于是应付般回答:“好像是。”

桓玹瞥了她一眼:“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锦宜眨了眨眼:“想法?”

桓玹不答。

锦宜想了想,鬼使神差地问道:“三叔公是在问我有没有意中人吗?如果有的话,您也要为我做保山吗?”

桓玹浓眉一皱,然后淡淡回答:“不会。”

锦宜搓了搓发红的手:“真可惜。”

“可惜什么?”他的目光随着移动。

“可惜没有这种荣幸。”她举手揪着腰间的荷包,把上头绣着的牡丹花都扯的变形。

“荣幸?”桓玹嘴角一动,却又敛住,似笑非笑地:“会有的。”

“啊?”锦宜的眼中朦朦胧胧,满是懵懂。

桓玹凝视着锦宜,已过了年,锦宜十五岁了,脸庞却还青嫩的很,她从来不肯涂脂抹粉,今日因要见林清佳,就特意在唇上点了一点胭脂,格外嫣红的唇,更显的脸色之白,因先前在雪里冻了一场,进了车内被暖气熏蒸,便是极动人的白里透红之色,吹弹得破似的。

可是在桓玹眼前所见,却并不只是十五岁的青涩未开的锦宜。

他看见的,是另一个郦锦宜:华服盛装,端然而坐的贵妇,膝上睡着一只鸳鸯眼的波斯猫儿,细嫩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抚过猫儿背上,引得波斯猫喉咙里发出舒服的骨碌碌声响。她有着让桓素舸都望尘莫及的精致妆容,并且,貌似亲和的笑容里透出了恰到好处的冷淡疏离,睥睨众生般高高在上。

突然,桓玹握住锦宜正在蹂/躏荷包的手,将她往自己身旁拽了过来。

双眸里有方才遗留的伤,以及伤后随之而来的迷惘茫然,被泪跟雪迷了眼,一时看不清抱起自己的是谁。

也许……是子远吧,迷迷糊糊冒出这个念头,锦宜心里的各种感觉交集在一起,让她疲惫困顿的不想理会更多。

又或者这个怀抱甚是稳妥可靠,对现在仿佛被抛弃的她来说,最需要这样一个宽广踏实的怀抱了,所以等锦宜反应过来之后,人已经在马车之中。

***

马车有条不紊地缓缓往前,马蹄在雪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踏实的印子,雪把长街都铺的满满当当十分均匀,看起来就像车行在旷野雪原上,在走一条从无人走过的新路。

锦宜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

那黑袍人抱着双臂,盘膝而坐,垂眸无声。

车厢里很温暖,锦宜觉着自己像是树上被冻僵的雀鸟,在暖气的熏裹下终于有了些还活着的迹象。

她抖了抖羽毛,大着胆子看了他半晌,用蚊呐般的声音低低道:“你……你是辅国大人吗?”

这人端坐跟前,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跟手,且又并未说过一句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认了出来。

桓玹抬眸,眼底掠过一道精光。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终于开口,声音也同样的威严淡漠。

锦宜之前以为是不明身份的人把自己抱到车上,心里惊怕,突然确认是桓玹,心底那份惊怕却并未消散,反像是蓬松的棉花球遇到暖风,刷地又膨胀扩大了几分。

“我、我闻到……”锦宜低头,“你身上的味道……”

桓玹挑了挑眉:“味道?”

“是……那天在你的书房里,一样的气味。”锦宜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无奈的叹息。

那天误闯南书房,开门后闻到的气息,似麝似兰,乍冷而暖,绝非寻常的熏香可比。

从此这气息萦绕在锦宜心底,奇异而鲜明,以至于纵然此刻桓玹身上染着浓烈的酒气,但方才靠近他胸前的时候,从领口沁出的若有似无的一抹,仍是即刻唤醒了那日的记忆。

桓玹愣怔之余,举手将遮住口鼻的风兜摘下,露出底下极为完美的轮廓。

“你的鼻子倒是很灵。”他突然玩笑般说了这句。

锦宜瞥了一眼他放在膝上的手,傲慢的手指君无声地睥睨着她。

当然,除了气息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锦宜并没有说:那就是桓玹的手。

如果说桓玹身上有一个地方是锦宜无比熟悉的……那就是这曾在她额头上自由纵横过的手指君了。

先前被桓玹抱起来,慌乱中锦宜瞧见他露在外头的手,又嗅到他怀中那股独特的气息,这才起了大胆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