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娆(中)(2/2)

以至于盛惟娆虽然没有将盛宁昌赶出家门,断绝母子关系,却也宁可将家产留给侄子都不给儿子了。

盛惟德知道这些内情,对盛宁昌这个外甥不无怜惜,虽然说他的生身之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盛宁昌本身到底是无辜的。

要不是特殊身世造成了他自幼寄养在外,长大之后才跟盛惟娆母子团聚,盛惟德相信他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盛惟德已经登门数次,为了劝说妹妹改变主意,别再跟唯一的儿子对峙下去。

但是盛惟娆没有一次同意的,这次也不例外。

兄妹俩在花厅里相见之后,稍稍寒暄,盛惟德才讲了一句:“你就这么一点骨肉……”

“我又不靠这点骨血过日子!”盛惟娆闻言,原本的和颜悦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冷哼道,“我现在每次想到当年,都懊悔当初做什么那么糊涂,没听大伯母的话?不然的话也没有这样的烦心事儿了!”

盛惟德有点无奈的说道:“那样的话,你膝下空虚,肯定也要懊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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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那可不一定!”盛惟娆冷笑,“我要不是生了这么个孽障,过继个嗣子,难道很难么?就是大哥你,若是我膝下无子,想要你过继个孩子给我养老送终,你会不答应?如今家里兄弟膝下都不止一两个男嗣,到时候我尽可以挑挑选选!不,就咱们家孩子的懂事,哪怕闭着眼睛随便选一个,也比现在这个强!”

“那是因为他没能在你跟前长大。”盛惟德苦笑,“搁外头人手里,差不多就是管他吃喝也就算了!既没什么教诲可言,而且咱们不是查清楚了?大伯父跟大伯母托付那人家的时候,本来是给了一大笔银子,说好了要好好养着他,不许亏待的。可是后来那些年,咱们家出了很多事情,连大伯一家子都搬去了长安,以后怕是也不会回来住了……这情况那边见一直没人过问,于是大了胆子,竟然将他当奴婢使唤!”

“你说这情况,孩子心里能不委屈么?”

“再知道你是他亲娘,哪里能不觉得,这些年来你自己吃香喝辣的,竟教他一直在外人手里受磋磨?他如今也大了,你好好的跟他说,把心结解开,他还能不体谅你?”

盛惟娆只是摇头:“这是大哥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实际上正如您所言,他如今年纪也大了,又不是说以前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既知我是他生身之母,还能不知道我之所以让他自幼在外生长的缘故?!我到今儿个都顶着未嫁的名声呢!还是朝廷封的县主,又是太后的嫡亲堂妹!”

“这情况,我能把他一直养在跟前?!”

“那样的话,盛家能容得下我?!太后又岂能不受牵累?!”

“我在自立门户之后,立刻接了他回来,好生养着,他呢?处处跟我作对不说,还将底下人为了劝他孝敬我,给他说的身世张扬出去,意图逼我就范……就冲着这件事情,我就不能指望他!”

盛惟德以为她是怀恨在心,就劝道:“他当时也是小孩子不懂事,你且念在母子的情分上,莫要同他计较!”

“什么小孩子不懂事!”盛惟娆冷笑了一声,道,“他就是蠢!也不想想,在我接他回来之前,他过的是什么日子?!明知道我是有朝廷立了贞节牌坊的,还是太后的姐妹,居然也敢将我未婚生子的事情说出去!”

“也是太后心慈,这些年来一直有着赏赐,叫冯家还有宣于家晓得,她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姐妹、有咱们这些人的!”

“不然我跟你说,就是咱们家不清理门户,将这样的蠢货收拾出去,按着太后在冯家还有宣于家的地位,也断然不会容忍他这样会对太后不利的货色继续活下去!!!”

她说着,深深叹了口气,“龙生龙凤生凤,真是实话,这逆子……当初就不该生下来的!”

“……你一直这么认为,却叫他怎么跟你亲近,又怎么能够成为一个孝顺的孩子呢?”盛惟德不是擅长口舌争辩的人,听了这番话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道,“而且孩子也不一定随父母,这会儿咱们兄妹关起门来说私房话,我说一句:当今天子,可不就是比太上皇差远了?”

盛惟娆立刻道:“咱们兄妹关起门来说私房话,我也说一句:天子也许传的不是太上皇呢?”

盛惟德闻言脸色一僵,迅速回忆了下堂妹盛太后在娘家时候的表现,有点底气不足的说道:“太后娘娘她……她虽然城府浅些,主要也是被保护的太好了!论到聪慧,却也不差的!”

“……我说的是前太上皇,就是当今太上皇的生身之父!”盛惟娆眼中流露出狡黠之色,嗔道,“那位不也是蠢的很?现放着当今太上皇这样出色的子嗣,不知道拉拢跟扶持,反而想方设法的打压……真不知道这种人都是怎么想的?!”

“三妹妹,你又捉弄我!”盛惟德哭笑不得,说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盛惟娆笑着说道:“小孩子又怎么了?反正我如今关起门来当家作主过自己的日子,愿意像谁不成?左右这府里也没人能说我什么!”

说到这儿就是感慨,“年轻时候真的是见识太浅薄了,总以为没有夫婿没有子嗣,日子肯定是过不下去的!真正过起来才发现,其实靠谁都是虚的,归根到底,还是要自己争气!”

又说到对儿子盛宁昌不满的地方,“他回来我身边之后,我给他请了许多先生教诲,又叫了账房指点,都是指望他将来可以好好儿的继承我这份家业的!结果他呢?成天调戏丫鬟出入青楼,就没做过什么正经事儿!”

“那会儿我可不止一次的警告他,他要是不好好学,回头有的是后悔的地方!”

“他不听,落到如今的处境,岂非是自找的?”

忽然就冷笑了一声,“要说不幸,难道他还能不幸过我当年?!我都撑过来了,他要是继续犯糊涂下去……那也只能说明他烂泥扶不上墙,合该失去继承我产业的机会!”

摆了摆手,盛惟娆示意盛惟德不必再多言,“我知道大哥你多次过来找我说这逆子的事情,除了心疼他之外,主要也是怕我老了之后他对我不尽心!但这事儿我也考虑过了:首先我未必活的到无法视事,什么都要他来给我做主的地步!”

“其次,就算当真有那么一日的话……我是县主,他是什么?我是母亲,他是养子!我是长辈,他是晚辈!”

“这样的身份差距搁在这儿……我呵斥他,理所当然!”

“他敢对我不孝,错非有那个本事,将消息瞒的滴水不漏!”

“否则的话,他能有什么好下场?!”

“毕竟我除了他之外,也不是什么孤家寡人!”

“太后那边且不说,就说大哥你,你跟侄子们,难道等我老了之后,就一点儿也不管,逢年过节,都不登门探望我的吗?到时候发现不对,难为就这么算了,任凭我被他亏待不成?!”

盛惟娆吐了口气,郑重其事的说道,“我是早就想好了的!我这辈子都不需要依仗这个儿子。甚至他如今的存在,就是给我拖后腿的!倒是他,离开了我,算什么东西?!”

“这么多年了,他都始终看不清楚这个道理,还敢跟我继续闹,还敢继续纨绔放.荡……那就别我心狠!”

“反正,我这辈子攒下来的东西,给谁都可以,唯独不会给他这种废物!”

她冷冷的笑了起来,“因为他这德行,我看到了就想起来咱们那位爹爹……我辛辛苦苦积累的家当,可不是为了去填那些娼妇的窟窿的!!!”

“但是这样的话你……”盛惟德不赞成的说道,“这膝下也太寂寞了点儿!咱们这样的年纪,图的不就是个子孙和乐么?”

盛惟娆斜睨一眼兄长:“大哥,你这话可不对!太上皇跟皇太后这些年来,踏遍大江南北,天子跟灵丘王这两位,什么时候侍奉左右过?天子因为要上朝,抽不开身也还罢了!灵丘王却只是个闲散王爷,天子几次三番想让他入朝辅佐,都是各种推辞敷衍不肯呢!之前据说灵丘王为了躲事,专门打着孝敬太上皇还有皇太后的旗号,跑去蜀中伴驾,结果去了不三日就被太上皇赶走了,说是为了他跟天子操心了多少年,如今好容易清净一下,谁要孩子们在跟前聒噪?!”

“你也知道那是太上皇还有皇太后?”这次盛惟德却迅速反诘,“人家夫妻俩刚好有个伴,嫌孩子在跟前麻烦,也有道理。可是你呢?你要不是孤家寡人一个……我何必这样孜孜不倦的劝你跟外甥亲近点?”

迟疑了下,小声道,“其实你现在这年纪再嫁也不是不可以!就算官府给你立了贞节牌坊,但咱们不是还有太后么?要不然,我帮你去跟太后说?太后应该会愿意帮忙的。”

“还是不要给太后娘娘找麻烦了。”盛惟娆闻言,抿着嘴,摇了摇头,低声提醒,“太后却是好说话!可是太上皇还有咱们的大伯、大伯母,却未必乐意见咱们因此一次次的去麻烦太后!”

“这些年来,太后因为我经常写信过去问候,以及送上自己亲手做的绣活,屡有赏赐。”

“靠着这份赏赐,咱们盛家才有如今的气候。”

“否则的话,宣于家跟冯家有多么不希望南风郡出现第三个势家,大哥你还不知道?咱们可是亲身经历了盛家从势家到如今这不尴不尬的处境的!”

“如你所言,太后只是心软,不是糊涂。”

“对于我的那点儿用心,她看的非常清楚,只不过愿意念着姐妹情分,给我帮衬罢了!”

“太上皇还有大伯、大伯母容忍了这事儿,让我的信跟东西一直都可以送到太后跟前,不过是我从来没提过什么要求,只是沾一沾太后的光,让外头那些人不敢太过分而已!”

“这点事情还在他们的容忍之内!”

“要是不懂事的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

她脸色凝重起来,深深的看了眼盛惟德,“大哥你是忘记咱们当初是怎么跟大房生疏的了么?归根到底,就是平时麻烦大房的地方太多!没出大事儿的时候,也还罢了。血脉之情,尚且可以抵消大房对此的不满与厌烦!”

“但后来出了大事,大房对咱们的态度,之所以会在短时间里一落千丈……岂是他们翻脸翻得快?还不是积重难返!!!”

“你看冯家还有宣于家,要是他们忽然做出一件得罪了大房的事情,大房绝对不会一走了之从此鲜少联系!”

“毕竟,他们可从来不像咱们当初对大房那样贪得无厌!”

“反倒是一直帮着大房的!”

“这个道理,咱们当年不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难道还不懂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