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第134章(2/2)
越是临近年关,京城里越是热闹。
不光是新年的喜庆,也是有许多外地的士子纷纷赶到京城。
会试就在二月,可赴考的士子却是要提前找地方安顿,所以许多人都会提前早到。一来是为了怕路上耽误,早到总比晚到好,二来也是想早点来打听打听京城的形势。
每逢这种时候,赴考的士子们都是格外活跃,除了出没于各地会馆交际及打听消息外,自然也少不了四处托关系走人情拜访各位高官显达。
关于这一次的总裁官到底是谁,私下里早就有人在猜了。甚至有人还专门出了一份小报,报上一一列举了朝中有可能成为这次总裁官的官员,甚至连这次赴试的举子们,也都列出一些风头正盛的人物。
这些人自然是在这次会试中,有极大可能会中进士的人。
小报无名,每三天出一份,只在私下流通,几乎每个举子人手一份。
薛庭儴榜上无名。
无他,一来是因为每次会试都是群英荟萃之时,大昌地大物博,别看薛庭儴在山西能拿解元,也能算上一号人物,但出了山西,可没有人认识他是谁。尤其山西本就算不上是文风鼎盛之地,而江浙一带历朝历代都是最富饶的地方,地方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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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富了,人们丰衣足食外,自然读书的人也就多,而读书的人多了,出类拔萃的人也多。
曾有这么一句话,江南的才子山东的将,西北的黄土埋帝王。
可见一斑!
江浙一带历来是科举大省,而江南的才子之多,也是举朝内外皆知。所以薛庭儴会榜上无名,也是能理解的事情。
至于另外一点,则是因为薛庭儴不怎么喜欢出门。
别的士子都是各处交际,茶会、诗会、酒会、同乡会一处不拉,甚至连毛八斗和李大田都免不了去山西会馆混个脸熟,偏偏他就是无动于衷。
所谓会馆,便是同乡同业之人停居聚会之处。
起先会馆只有一种,便是针对前来京城赴考的举人。这些举人或是因为家境贫寒,或是因为乡音受人歧视,再加上千里迢迢而来,免不了会受当地人欺负。于是一些在京中做官或者做生意的同乡们,出于同乡之间的情义,便建立了会馆供来京赴考的举子住宿之用。
当然撇除这些同乡情分,既然能来京中赴考,也算是人中龙凤,多认识个人多条路,多帮个人多结一份善缘。一个好汉三个帮,不管是做官还是做生意,这个道理还是懂的,也算是一种隐形的投资。
之后这种会馆又慢慢繁衍出商业、行帮这类的会馆,这里且不提。而毛八斗他们去的山西会馆,便是针对赴考举人的。
这种会馆各种小道消息特别多,而毛八斗这厮素来是个喜欢凑热闹。尤其闷了整整一个冬天,也着实闷得慌,自然宛如猫闻到鱼腥味,特别兴奋。
当然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从他嘴里听到了不少小道消息。
例如某某举子私下去拜访了某位高官,却被人不小心撞见了;例如谁谁谁人品德行特别差,有负盛名;还例如谁谁谁有门路,可以拜访到这次总裁官大热人选的其中一人。
尤其是第三点,其实这些士子之所以会上蹿下跳各处出没,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科举之难,难于上青天。
有的人从牙牙学语开始学,考到了白发苍苍可能连个秀才都考不上。有的少年成名,却倒在了进士这一关,三年一次,不中再来,一考就是几十年。不光是人力物力,甚至是精神和精力上都得很大的投入。
每一科赴会试的考生有几千人,却只取三百之数。没被取中的都得回家,三年后再来。
如此艰难,为何这么多人还如此乐此不疲?俱因一旦中进士,可就真是鲤鱼跃了龙门,从此光宗耀祖,改换门庭也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牵到如此巨大的利益,免不得就有人动了歪心思。
各种作弊的手法手段且不提,这些旁门左道毕竟太危险,一个不慎就是被流放或者取缔赴考资格的下场。所以时下更流行的是通关节,也就是所谓的走后门。
就好比这会试,左不过能被选成总裁官的横竖就是那些人,再根据一些其他因素去掉一些,就只剩那么几个。有关系有门路的,自有其法门,没关系没门路的,变着法也要找门路。
再不行了,就挨着每家撞大运。若是能得人提携一二,而那人最后又被选中了总裁官,说不定这次能就能自此改变命运了。
还有京城什么人最多,自然是官员最多,这些官员有亲戚有子嗣,总会有些许机会让人抓住的。
当然,走这种旁门左道的人毕竟还是少数,更多的人则是为了交际。
时下有三种关系最铁,同乡、同年、同座师。
同乡、同座师且不提,这同年便指的是同科应试且被取中之人。就算退一步来讲,即使自己中不了,可既然成了举人,身份自然不同以往,注定会和官场上有很多交际。若是有交情好的友人考中进士,再成了某一处的官员,这些都是以后的资本。
这一年的春节,京城十分热闹,这种热闹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五之后,达到了顶峰。随着越来越多的举子入了京,京城里人满为患,各种小道消息让人目不暇接,颇有一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意思。
同时,一种叫做‘闱姓’的私下赌局也在京中蔓延起来。
所谓闱姓,便是以赴考士子姓氏作为猜赌的对象,买中了为赢,买不中就是输。
在开赌之前,会有庄家订出猜买规矩,例如赵钱孙李这种大姓,要么不开,如果开的话,赔付必然极少。而那些小姓的赔付自然高了许多。
这种以姓作为赌局的,其实并不能引起太多人关注,最引人关注的是买某一个人。
像那份无名报就是针对此类,能在榜上有名者,都是这次赴试有名的才子,这些人都是猜买的范围。当然也有一些榜上无名者,也会开赌,这些人赔付就大了,有的甚至能达到一赔两百。也就是买一两此人中,若揭榜后此人真中了,开赌的庄家要赔付两百两。
这种情形真是骇人听闻,让人十分难以想象天子脚跟下竟有这般事情发生。
殊不知,朝廷也是屡禁不止,且这些庄家既然敢在京中开赌,肯定也是有后台的,自然大行其道。
这件事薛庭儴还是从毛八斗嘴里听来了,这厮没耐住寂寞,有与他相交之人带他去下赌之处见世面,他便就带着李大田同去了。
去了不打紧,回来后心里怄得不得了。
无他,这次开赌里根本没有他和李大田两人,薛庭儴倒是有,可惜被压在箱底,根本没人关注,自然也没人下赌。
而薛庭儴之所以会人在其中,大抵也是因为他山西解元的名头在,可惜这解元上一次会试没中,又没什么才名,鲜少为人所知,旁人可不会管他是不是有孝在身,自然给他开出了一个极大的赔率。
最大的赔付是一赔两百,薛庭儴是一赔一百,只看他的赔付,就知道是个大冷门,中进士的可能性极低,这不是明摆着诅咒吗!
“他们怎么会有赴考举人的名字,这难道不是官府才有?”招儿发出了疑问。
这话还用问,自然是这些私下开赌的在官府那边有门路,其实也想象的到,若是没有门路,谁敢在京城拿会试开赌。
听完毛八斗的解释,招儿发出一声感叹:“这些人也真是太胆大包天了。”
何止是胆大包天!
薛庭儴冷笑了一声。
旋即,他打起精神安慰毛八斗:“其实你换个念头想,赔付高了,下赌中了才赔得多。”
毛八斗脑子素来转得比较快,当即反应过来:“庭儴,你这是想自己下自己?”说着,他笑了起来:“嘿,我怎么忘了这点,你既然下场,肯定是会中的。我现在就去买你中,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好生瞧瞧。”
薛庭儴忙拉住他:“你怎么说风就是雨,即使是买,也不是你这种买法。”
“那还有什么说法?”毛八斗好奇问。
“赌之一事本就是该极力避讳的东西,可这些人——”薛庭儴顿了一下,才道:“还是我与你们出去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