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天作之合(2/2)

写字谁都能写,可书法大家之所以少之又少,便是因为要写成一手好字,天赋与勤苦二者缺一不可——有的人够勤快,却奈何心不够灵;有的人空有天赋。却因倦懒而止步不前。

这丫头显然是两者兼得者。

致斋当初只跟他说这丫头的草书写的妙,却不知竟还不是只精钻一派,连徽宗这手字也能驾驭的如此得心应手。

“哈哈哈哈……”冯老爷子一愣过后,瞬间笑了起来:“算你说了回大实话!”

依然毫不谦虚。

“……”冯舒志这才知道冯霁雯的厚脸皮是从哪里遗传来的了。

往前,他对祖父的了解实在太少了,真没看出来他也是这样的人。

冯霁雯却是真的诧异于袁枚的夸赞,受宠若惊道:“袁先生过于抬举我了。”

“非也非也。”袁枚摇着头道:“我可向来不是个说奉承话的人,不信你问问致斋?”

这也能问到他?

和珅有些想笑,却也配合地颔首。

冯霁雯忽然觉得这气氛有些怪……

袁枚笑言道:“若说旁的字儿写的好,说破天也只是个好。我倒不会觉得如何。可早前我也曾是练过徽宗的字的,深知这手瘦金最难拿的便是那分飘逸闲致,兴许还是我这颗心不大能够静的下来罢,练了几回不得其法。便弃了。是以常常与人说起瘦金来,总觉得能写得好的,必然个个儿都是神仙心性!”

“先生过誉了。”冯霁雯不禁失笑。

其实袁枚这话说的大差不差。

冯霁雯之所以能练得好这手字,实则是‘得益’于她前世的绝症。

从起初的不甘愤怒到挣扎,再在挣扎的过程中慢慢看淡了一切。

那种生命逐渐被透支消释的感觉,足以磨平一个人所有的不平静。

虽称不上神仙心性。但那种释然感,却也是无法言说的。

“这对生辰联写的妙极,好诗配好字,真乃天作之合,直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来——我倒真舍不得就这样贴到磬林楼去了,这不是暴殄天物么?”袁枚哈哈笑了两声。

冯老爷子:“这话说的我爱听,越瞧越相衬,可不真就是一个天作之合吗?”

冯霁雯脸色凌乱了一下。

这话……应当是她想多了罢?

“确是天作之合。”根本没有体会到袁枚与冯英廉话里藏话的丁子昱,老实巴交地跟了一句。

冯霁雯的嘴角一抽。

一人一遍,就不能换个词吗?

明明都是读书人,新意呢?

“更应当说是冯小姐的字替和某这首杂诗遮丑了。”一直未有多言的和珅此际笑着讲道。

冯霁雯听罢暗啧了一声。

果然是跟传记中记载的一样能言善道,八面玲珑啊。

只是这样的人所表露出来的,往往还不及自身真实一面的万分之一。

看着最是和善,实则最为危险。

这也是她却步的一部分原因所在。

她生性喜好安逸,下意识地便想要避开具有危险气息的人和事。

和珅似有所查地向她望去。

又来了。

这种分明没有开口说话,却仍然十分强烈的排斥感。

同前日雪夜,西直门前如出一辙。

他却仍只是微微笑着。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冯舒志,已然开始要怀疑人生了。

一个人说好极有可能可能是出于奉承,可是所有的人都说好,难道全都是在刻意捧着她吗?

冯舒志抱着怀疑的态度,欲上前一看究竟。

只是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侍童的通传声。

“先生,金二公子和金姑娘来了。”

袁枚笑着点头,示意将人请进来,目光却仍然不舍得从那副对联上移开。

金溶月与金亦禹一行入堂中,入目所得见的便是这幅情形。

二人向袁枚行礼罢,得见冯英廉也在,便也施了一礼。

金亦禹与和珅互视一眼,作为刚刚从咸安宫官学中肄业的同窗,彼此礼貌地颔首便算是问候了。

金溶月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冯霁雯身上扫过,见袁枚一派专注,便笑着问道:“师傅如此入神,不知在看什么?”

“你也来瞧瞧。”袁枚转回头来与她招了招手,笑着道:“瞧瞧这幅生辰联,写的好是不好。”

金溶月便走了过去,金亦禹亦紧跟其后。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在桌前驻足。

金溶月眼中闪过一抹意外,却极快地掩去,只匆匆扫了一遍便赞道:“久不见师傅写徽宗的字,如今竟是如此传神了——”

袁枚笑而未语。

金亦禹却是满眼惊艳不作掩饰,甚至凑到最前面低头细致地打量了数遍,最后方才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字写得固然极好,无可挑剔……只是细看之下,却隐约带有几分女子的硬中带柔之感,想必不该是袁先生亲笔吧?”

金溶月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金二公子真是目光如炬,这幅字儿确实非我所书。”袁枚笑着望向冯霁雯道:“正主儿可不就站在跟前儿瞧着呢?”

金家兄妹二人顺着袁枚的视线望去。

金溶月心下诧异。

金亦禹则一脸兴味地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梦堂公家里的丫头。”袁枚代为作答,可见是对冯霁雯十分喜爱。

冯家的小姐?

冯家可只有一位小姐。

金亦禹陡然想到了那幅草书。

还有那首相鼠。

真想不出,写出那幅狂草之人,竟然真的只是这样一幅小姑娘模样。

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回了那幅红底黑字的对联上。

若说先前见到那幅狂草之时是意外,眼下再见这幅瘦金,则堪称是不可置信了。

若非这其上的墨迹还只是半干,再加上在场只这一位姑娘家,他实在很难相信这竟真是出自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之手。

“说到冯丫头的字儿,为师倒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袁枚笑着与金溶月说道:“我听说当日香山枫会之上,冯丫头便曾是作过一幅草书的,只是后来我找了好几遍,却也没有瞧见,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月儿你可还有印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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