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1:乔贞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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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静谧优美的泰晤士河,乔贞走到了伦敦桥的遗址。
说到遗址,是因为这座桥在1014年曾遭受过人为破坏。当时的英格兰国王埃塞烈德二世在抵抗丹麦国王八字胡斯温的武力入侵时,为了将敌人的军队一分为二,下令烧毁了伦敦桥。直到十四年后的现在都未完成修复。
乔贞在行进的过程中越走越快。尽管出门的时候多次提醒自己不用着急,可他还是不免加快了赶路的速度。到达废弃了的大桥旧址时,竟比约定时间早了半个多小时。
他向高空望去。只见月亮的影子倒映河中。西北方向的天边聚满翻滚的黑云,乌压压一片。看来凌晨多半会有一场雷雨。
立在河边,俯视伦敦的母亲河如同一面漆黑的镜子,几乎毫无波澜地缓缓流淌。与美丽的泰晤士河格格不入的是周围环境的狼藉。大火焚烧过后的痕迹依然残存在这里,使石块与木头构筑起来的路面及断桥遍布浅棕色的斑块。午夜的这个地方没有一个人。作为唯一光源的月光,散发着它寒冷而温柔的光芒,不遗余力地照射着地面,反而使周围的场景更显出一片空虚。这片区域同时还具备了一些水路运输设施。足以容纳下成年人的破损的木桶紧密地排列在远离河床的道路另一端。小型船舶的残骸零零散散地堆放在那里,从外观看起来应该是建造至中途便放弃了。所有这些冰冷的死物看上去像是巨大的史前生物化石,让人感到极度的不舒服。
不过,人迹罕至的这个地方用来进行仇人间解决恩怨的决斗,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进一步讲,比起对决更适合偷袭。
木桶,还有其他那些水运工具,都是不错的藏身之处。那个私生子该不会比自己更早抵达这里,已经埋伏在其中的某个地方等待偷袭自己的时机吧?这是极有可能的事。乔贞对自己的实力持有十二分的自信。今晚的会面就算打起来也无需挂怀胜负。可是对于年幼的巴彻利家私生子来说就不一样了。根本不是自己对手的敌人若想提高胜算,只能借助于趁人不备的偷袭。
随着约会时刻将至,乔贞的想法发生了改变。他听到了人的脚步声。在对方远离他至少还有五百米时,他就有所感应。
时间正好是子夜十二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在此时,道路尽头有一人缓步走来。原本面对河流的乔贞转过侧着的身子,逐渐眯起的眼睛,像鞭子那样投掷出视线朝来者逼去。
对方没有躲藏。他和乔贞一样,就像一个接受挑战的勇士,堂堂正正地站在青灰色石子铺成的宽阔街道上,大胆地将自己的身影暴露在道路的正中间,另一方的眼中。
这究竟是勇敢还是无谋?看到对方因为年龄而显得过于稚嫩的外貌的第一眼,乔贞便希望对方能像他之前假想的那样,躲在木桶里或者其他掩体后面伺机待发呢。这样至少能够使他存活的可能性加大,而不是过早地夭折。
总之,现在已经没有逃避或反悔的余地了。所能做的,只有直面身前的那个人。
乔贞与接近到距离自己十五米左右处停下来的少年对峙着。在等候的过程中显得沉静无比的蓝灰色眼睛,此刻却由于惊愕而慢慢瞪大。
这是自长子约舒亚以后,乔贞遇到的第二个巴彻利家族的成员。一场以性命为赌注的决斗即将拉开序幕。他仔细地观察着对方。
对方留着一头过肩的卷发。稚气未脱的面庞透露出他的年纪,顶多十六、七岁。在他深蓝色的粗麻布衣服外,一根银色的十字架形状吊坠若隐若现地贴在锁骨前。他的身材比同龄少年略高。体型虽然修长,但并非弱不禁风,身子骨很结实。再看看他的脸,乔贞发现这其实是个五官精致漂亮、长相惹眼甚至有些女气的少年。
而他异常坚毅的、直视着前方的无所畏惧的眼神,则更显示出他的年少轻狂,以及少不更事。这让乔贞疑惑了。那封扬言要杀掉自己的约战书,当真是出自这样一位不谙世事的少年之手吗?
要说起来,这确实是一个一眼就能激发出别人好感甚至保护欲的未成年男孩。尽管他的表情有一种刻意强装出来的冰冷。可是,他给人的异样感觉并非只靠容貌。在乔贞看来,那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终于来了,巴彻利。我等了你好久。”乔贞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他没有摆出战斗的姿态。在那样一个孩子面前,他是没法维持斗志和恨意的。
“……”少年哼了一声,默然不语。他本想说“活该”,或者“谁让你来那么早的”。但最后还是啥也没说,只是盯着眼前的男人看。
另一方面,对乔贞来说,这实在是个没什么新意的开场白,因此那不知真实名字的少年没有回答,也在预料之中。
乔贞一面确定心中所想之事,一面继续观察这个少年。
他发梢末端呈现的颜色是金色。和约舒亚暗金色的头发或歌蕊雅的蜜黄色头发不同,就是普通而又纯正的金色。乔贞不知自己为何会莫名地将这三人联系起来,他皱了皱眉,继续看。少年金黄色的头发已经很少了,只余下三公分不到的长度。从头顶往下蔓延的其他毛发却是银蓝色的。就像包裹住嫩头的竹笋一层层的壳。这诡异的情况再结合乔贞刚刚感知到的气息,让他一瞬间就在心底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听说过,有的术士会在很小的时候由于自身蕴含的魔|力量过于惊人,会使身体机能以不同的方式体现出不同程度的弱化。这是因个人体质而异的。
眼前的少年正在经历的恐怕就是这个过程了。他天生的金发在庞大的魔|力对身体的侵蚀作用下,慢慢衍变为高贵而又混沌的银蓝色。将来某一天应该会彻底完成变色吧。
所以,这家伙难道是个……术士?
乔贞的眼神由于猜测而呈现出闪烁不定的态势来。不为别的,让他感到震惊的东西,从见面初始就没有变过——少年周身散发出的强烈的魔|力气息,表明对方是与自己一样不同寻常的存在。
“我想,你在为这些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力量一天天的加剧而深感困扰,对吧。”转瞬间便将对方看破的乔贞直视着露出惊讶表情的少年那双奇妙的瞳孔。他眼球的颜色恐怕也被魔|力侵蚀得看不出本来的色彩了,显露出眼黑外一圈为薄薄的青蓝色,再外面的银色占据着大部分面积的奇异模样来。这双眼睛很快就会被银色完全覆盖掉本来的青蓝色了,乔贞想道。不过想归想,该问的还是得问。“你叫什么名字?”
“与你何干。”少年斩钉截铁地拒绝道,警戒的表情没有任何缓和。
“哈,你有胆量约我出来,却怯懦地不敢在死前报出自己的大名?也许你很快就再也不能说话了。也许死的时候会后悔没把话说清楚也不一定哦。”
“……”少年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这男人在用激将法故意让他说出姓名,他分明很清楚,自己应该拒绝的,但他还是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了,“修齐。”片刻后,他又补充道,“修齐布兰卡。”
连名字都有些偏向女性化啊。乔贞心想。
“修齐布兰卡·巴彻利——没错吧?”
对于这句相当正式的确认般的问话,少年再次选择了不回答。对方性格的冷僻及不善言辞让乔贞只能主动承担起寻找话题的责任。
“我叫乔贞·塞恩斯伯里。”
“你杀了约舒亚。”在男人报出真名的同时,自称修齐布兰卡的少年突然开口,用陈述句的语气说道。
乔贞短促地愣了一下,“差不多。”对方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你还和歌蕊雅纠缠在一起。”
“……”少年此话一出,乔贞马上咽了口唾沫,有些不开心,“别把她扯进来。你想要替约舒亚报仇完全没问题,只要你有那个本事。我也猜到你一直偷偷窥视我的一举一动,对我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是,不要涉及无辜的人。歌蕊雅和这事儿没关系。”
尽管乔贞诚恳地说了许多,可是修齐布兰卡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只顾自己说着。
“你很迷恋那个女人是吧?”
他为何要这样问?难道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暗中对歌蕊雅下手了?歌蕊雅离开旅店已有六个多小时。这是足以对她实施跟踪并将之谋害的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难道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人——
“你如果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发誓就算你是个孩子,我照样会把你碎尸万段!”
然而,修齐布兰卡压根没把乔贞带有恐吓性质的警告放在心上。他蔑视着乔贞,依然自顾自地说着。
“她前天早上到老板那儿说要辞职,对吧?今天似乎又回去表演了,没错吧?至少这是我安排的人看见之后报告给我的。你因为迷恋那女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所以压根没发现潜伏在暗处的我,以及我的眼线吧。你竟然妄想带她离开伦敦,继而长期将她占有。何等卑鄙。我要你——离那女人远点!”
乔贞愕然。就像这少年所说的那样,在最近这一连串令人备受折磨的情感纠葛中,自己的视线只有歌蕊雅。他害怕失去她,所有的心神都围绕在如何挽回她、如何顺利地说服她跟自己走这些事上面,看不见歌蕊雅以外的任何人,忽略了对其他潜在危险的警觉。而且他总认为,自己已经处理了龙王派来监视他的密探,自己在人界保持自由活动是万无一失的。这对一个身经百战的龙术士来说,的确是很大的失误。透过对修齐布兰卡的话语的揣摩,能猜出他似乎并不想加害歌蕊雅。可若是深究少年执着于让自己和爱人分开的理由,反而令他在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更郁闷了。比起直面自己的失误,乔贞更不能接受这个。怎么会有人想要拆散他和歌蕊雅呢?对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于是乔贞问道,“为什么?”
“难道你听不懂人话?”少年吼了一声。
“巴彻利家族的人,都是这样难以沟通的吗?”乔贞想起自己在庄园亲身体会过的约舒亚的盲目自大,再结合眼前的少年不可理喻的犟脾气,让他越发感到生气了。他为何非要面对这些家伙?为何要耐着性子和他说那么多而不是直接上去了结仇人的性命?一股怒火猛地在胸中烧起,却没有发作。乔贞无法确定,这是不是歌蕊雅对自己的劝诫在发挥着作用。
“你只需回答我做不做得到。”修齐布兰卡说。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做不到的话,我就杀了你。”
少年周身的气息紊乱了。迸发的魔|力在空气中搅起旋风般的气流。这股无色无味、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流围住了少年细长的身体。这并非本意的解开,是因愤怒而失控,或者说暴走更合适。霎时,修齐布兰卡的全身都被爆裂的魔|力所包裹。能感受到这股透明气流的压迫力的,只有身为龙术士出生入死的乔贞。修齐布兰卡还不具备熟练掌握自身力量的能力。他和当年无法控制体内力量错杀酒鬼的自己,像极了。
乔贞蓝灰色的眼睛默默地诉说着毫无畏惧。他手刃过数不清的异族,也杀过人,因此,眼前的一切在他眼里只是不足称奇的小场面。但是,这个还没有脱胎换骨成长为男人的十几岁少年,他明白生与死的含义吗?
“不要一言不合就动手。拿自己年轻的生命开玩笑,这实在愚蠢至极。你找我只是为了让我离开歌蕊雅?你认识她?我离开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叛徒,你没资格向我问那么多。”
乔贞吸了口气,“哼,不愧是巴彻利家的人。尽管不是同一个母亲,但你和你的哥哥约舒亚真的很像。”
“别把我和他摆在一块说!”修齐布兰卡发火的模样就像个胡乱撒气的孩子。
“等等,你约我出来不就是想要杀掉我,替他报仇吗?”
少年似乎对他死去的大哥并不尊敬。想想也是,如果外人谣传之言当真属实的话,那么修齐布兰卡在很小的时候就惨遭父亲遗弃了,他对本家那些所谓的亲人并无太多感情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乔贞又想错了。对于只见过一面并且只交谈了几分钟的这个少年,除了确定他拥有成为一个术士的天赋外,在其他方面他接二连三地出现判断失误。
“我当然知道你跟我的大哥打过照面。你把他杀了。”
修齐布兰卡又重新把话题给绕了回去。这孩子,想明白此行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吗?乔贞不想多问,只是淡然地回答:
“杀他的不是我,但他的确是因我而死。”
“那就一样。这笔债,我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乔贞顿时不想再和这个行为举止令人捉摸不透的古怪孩子继续耗下去了。他转而朝自己关心的问题询问。
“巴彻利家族当年全体被族灭,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我还是婴儿时便被逐出家门,寄养到穷人家。那个丹麦恶魔根本找不到我。”
所以,你不知道你的家人为何要陷害我们了。乔贞在心底默念着这句话。困扰着他多年的这个秘密,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修齐布兰卡在直白地表达了对国王克努特的刻骨恨意后,将同等的恨意加诸于乔贞,“闲话到此结束。我要让你和这座桥一样化为灰烬!”
这时,从浓密的黑云中射出一道闪电,将黑沉沉的四周照得一片明亮,照亮了旧桥残破遗迹的轮廓。闪电过去,轰隆隆的雷响随之而来。周围再次回归沉寂的那一刻,乔贞面前的敌人向他出手了。
“——!”
火花四溢。接受了修齐布兰卡恨意的炎,如同被赋予了真实生命力的沼气一般痛苦地扭曲盘踞起来,尽情地发泄着它翻滚的怒气。
温度高到能瞬间将火焰触及的人体变成干尸。尽管如此,乔贞的神情依然非常镇定。本来他作为术士的级别就远远高于还未受过训练的修齐布兰卡。所以少年拼尽全力释放出来的秘术,在他看来既不值得惊奇,也不足畏惧。如果不是他注意到少年没有在脚下画出任何魔法阵就将秘火朝自己发射过来这一点的话,他甚至可以从容地与这个仇人在一决雌雄的决斗中,轻易击败他并对他发出嘲笑。
这个孩子的天赋不逊于自己。他的魔法阵是出现在手背上的,不需要准备吟唱的时间。乔贞不确定他以后会不会超越自己。他还没有经过针对魔术的艰苦训练,只是块未经雕琢的石头。只有经历打磨,才能脱颖而出成为一块美玉。假如能活下来,或许将来他会有一番不亚于乔贞的成就也说不定。
电光一闪,半空中又砸下一个霹雳。修齐布兰卡的火焰攻击仿佛得到上天的相助,夹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却在扑向乔贞即将把他吞噬殆尽的刹那间化为了虚无。
“什么?!”
面对自己得意的炎不但没能如预期那样烧死对方,还被完全吸走能量的现状,修齐布兰卡摇晃着他双色头发的脑袋,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他的仇敌,那个如同山一般屹立不倒的男人,仅仅抬起了右手,便将他投注了所有怒意和憎恨的倾力一击轻松化解。莽撞的红色能量波在乔贞掌心化为飞灰。虽然猜到这个男人在空中布置了一道防御阵才能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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