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玉龙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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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元阁位于宫中西南一角,非独座,另有竹香斋毗邻,位置偏僻,逼仄幽静。
穆鸾与穆珩出东宫,穿过青砖漫地的永和广场,踏上玉龙桥宾桥向西而行。
二人身后不远处,两名小黄门随侍。
玉龙桥分内外两座。环绕皇宫外的叫外护城玉龙。皇宫正午门内,永和殿前的弓型河道,叫内护宫玉龙。
护城玉龙跨越河上七座并列石桥,从皇宫西北角护城玉龙引进宫内,曲曲弯弯地流向南,再东,再南,时隐时现,或宽或窄,桥栏雕琢精美,形似条条玉带,与宫内东南角外的玉龙河相通,全长达两千多米,是祁月都城内最为壮观的河流,于上一代先皇晚年时修建,当今皇帝登基后第八年完工,费时十一载,耗资巨大。
护宫玉龙于永和广场前的一段最为壮丽,共七座桥,玉石栏杆不尽相同。中间的桥是蟠龙雕花柱,桥面最宽,又称御路桥,只限天子行走。御路桥两旁依次为只许宗室亲王行走的王公桥;准许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行走的品级桥;准许四品以下的官员及他人行走的众生桥。桥周皆琢龙凤祥云,明莹如玉,桥下有四百石龙,擎戴水中,壮丽磅礴。
春风拂桥带莹光,玉带烁眼复清凉,一双玉人款款形色如天降。
穆鸾左右观览,“这条玉龙可比你东宫后的九龙壁好看多了。日日看也不累眼。”
穆珩嘿嘿笑道:“是啊。河桥竣工后,父皇率三品以上官员,于午门重檐攒尖顶的阙亭上俯瞰,赋诗慨叹:御沟春水晓潺潺,直似长虹曲似环。流入宫城才咫尺,便分天上与人间。”
她听着他款款道来,脚下向桥边斜移,玉手抚上光滑冰凉的汉白玉石栏,回身瞥了眼跟在身后的两个黄门。黄门会意,立即躬身退后,远远随行。她明眸回转,目光巡梭着周身的莹莹石桥,语调微沉,“确实。一河桥,一首诗,便分了一座城池的天上人间,也分了别人一家的天上人间。”
穆珩含笑吟诗的余兴一敛,眉心一皱,扭头看她,“阿鸾,你话里有话。”
穆鸾莞尔,指尖点在桥栏立柱顶端的雕刻着张口含珠的麒麟尖牙上,徐徐问道:“哥哥知道前任大司空娄颜一案吗?”
穆珩思忖片时,点头道:“我那时年小,并未上朝听政,只是听太傅说过。娄颜死于宏盛二年秋,身负一桩大案。那年,父皇批阅奏折,发现一封宜丰郡旬阳县的血折子,但并非附在当地郡守或监御史递交的奏折中。此事不单不合规矩,其内容更让父皇大怒。奏折中说:旬阳县连续三年旱蝗严重,黄埃赤地,乡乡几断人烟;白骨青磷,夜夜似闻鬼哭;穷民赈灾粮款分毫未得,多化为盗。他奏请父皇严查,救百姓于水火。父皇查明,这份血折子是身边的给事黄门,在大司空递交奏折后,偷偷混在其中。给事黄门老家原是旬阳县,与旬阳县令早年相识。他坦言,若非真的看到了路断人稀、惨不忍睹,绝不会用这违律之法。父皇当即加官萧贵妃之父为诸吏,前往宜丰郡调查。萧仁查明当地监御史与太守勾结,侵吞赈灾粮款;旬阳县令曾多次上报太守无果,又几次将奏折附在邻郡太守与监御史奏折内,皆石沉大海,终招来忌恨,被罢免驱逐。后父皇亲自督办、审理此案,发现朝中侍御史四人、御史中丞,连同同大司空娄颜皆有涉案。其中,种种证据齐指娄颜为宜丰一案的始作俑者父皇龙颜大怒,将娄颜与其他五人午门问斩。其家眷皆被籍没。”
穆珩滔滔言罢,缓息调气,转而看向静默倾听的穆鸾,语气与目光尽是不解、审视,“你话中意就是这个?这与玉龙桥有何关系?听你的语气,似有惋惜。他做出这般恶事,不该如此下场吗?”
穆鸾摇摇头,声色恬淡,“宏盛一年,哥哥六岁。皇上登阙亭观桥时,您身为太子,定然伴随左右。可还记得,娄颜说过什么?”
穆珩思忖少顷,恍然一声,接道:“我想起来了。那日,父皇即兴赋诗后,娄颜说观河桥气势磅礴,感慨万千,胸中也怀诗一首。父皇开怀,令他道来。谁知他说,‘御沟春水浸血汗,都府门前人满患。日求月索不见还,百姓难分清与贪’。这首诗明明白白的在参奏负责督造玉龙桥的少府与将作大匠私吞拨款,拖欠工钱,工匠们上告都府却被敷衍了事。父皇听后兴致顿失,看了娄颜呈上的人证物证,怒斥二人。二人见事已败露,不敢掩饰,惶惶认罪。处置二人后,娄颜又谏言,玉龙桥耗资已是巨大,请父皇不要再修什么樊华楼、沧琅园,应将国库之银多用于整修边备。此事,你的父王还附议呢。”
穆鸾听着他一点点回忆,问道:“这样直言进谏的人,竟会做出那般贪污欺民之事,是不是有点说不通?”
穆珩微微一怔,沉吟一会儿,开口:“人是会变的。尤其位高权重者,有几人能心如止水?有几人能不忘初衷?”
“有理。可哥哥想过没有,任何变化总有因由,有过程。宜丰郡灾害三年。他若贪污三年,就是在自己犯罪时,揭发与自己同样行径的人。他这么肆无忌惮,这么傻?若他是在参奏少府等人后开始变化,那是什么情势能让素来声誉无损的大司空娄颜那般利欲熏心?”穆鸾悠然的神态露出几分正色,一字一句都带着质疑。
“你方才所说其一,并没什么难以理解。这就好像,历朝历代总有官员,一边口口声声聆听、宣扬清廉的教诲,一边不露声色的做贪污违法的勾当。娄颜许就是此辈。甚至,参奏少府等人是一场狗咬狗的闹剧。其二……”穆珩说着说着声音渐低,将那二字的音调拉的很长,脚速减缓,直至声无步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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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拧眉看她,再没了之前的风轻云淡,“阿鸾,你意有所指。你想说有人栽赃陷害他吗?那可是父皇判定的案子。”
穆鸾瞪大了眼,愕然摇头,无辜道:“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看到河桥突然想起,想不通,所以问问你。我以为,哥哥年纪比我大,又是能涉政的穆珩,所以能给我解答。”
穆珩看了穆鸾两眼,默然地偏过头思忖片时,喃喃自语:“疑问也不是毫无道理。如果是栽赃陷害,那背后之人会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娄颜是三公之一,虽非王侯,却位高权重,谁有这个胆量,谁有这样的仇恨?”
“谁获利最大就是谁呗。这种人事不都是趋利而动吗?”穆鸾脚步轻细,凑近穆珩耳畔,清脆的声音顺着耳朵窜进他辗转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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