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8章 醉翁之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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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咱去哪儿?”
走了一段路后,腊月终于迷茫地开了口。
前面就是护城河,凉风习习,将身后的一城尘氛层层涤荡。
不能再往前走了,这里毕竟是异乡,人生地不熟的,虽然是光天化日之下,但谁能保证暗处没有潜藏着危机?
他可没忘记,四爷曾经吃过好几次苦头,几乎都是在麻痹大意的情况下发生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今的四爷更加金贵了,更加需要仔细守护、时刻看紧。
“四爷也是的,他们劝他们的,你就是不喝,他们还能拿你怎么样?四爷你一不吃他们的,二不喝他们的,算得上是他们的福星贵人。四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用得着看他们的脸色?”
说起酒桌上的事儿,腊月的脸臭臭的:那都是些酒鬼啊,喝得都跟些泡水的泥人儿似的,酒鬼的话能当真么!
“你真是啰嗦……腊月,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啊,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了?”
背上的若萤含混不清地咕哝着。
腊月只当没听到:“四爷,要不咱回万宝楼吧?跟他们要个单间歇歇。总这么吹风不好,吃酒的人多半都会害冷。”
肩头上的脑袋抬起来,左顾右盼后,果断地伸出一根手指。
“那边!去那条巷子里,赶快,爷要解手!”
这话来得相当突兀,腊月怔了一下,旋即撒腿往指定方向跑去。
人有三急,这事儿还真不能磨蹭。
一个高大的黑影被逼着贴到了墙壁上。
“东方大人?”
腊月惊讶地掉了下巴。
背后的人却似早就看透了一切,溜下地后,蹑着猫步走向自己的猎物。
东方十五眼观鼻、鼻观心,立得笔挺,耳朵却竖得尖尖的,心下默数着越来越近的细碎的脚步声。
不是说她的眼睛坏了么?怎还能够隔着这么远瞅见他呢?
这假小子的心眼儿未免也太多了吧。
若萤伸出手去,拍拍他的手臂,又摸摸他的小腹。
那感觉——
就跟牲畜市场上相马似的。
东方不由得暗中打了个激灵,感觉到连头发丝都醒透了。
“还真是你。”
鉴定完毕,若萤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冲着这句话,东方差点相信她的无辜和无意。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在他的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碰他。
不对,记忆中,从来都没有人这么碰过他,往往都是在三里之外,就给他的肃杀之气给谋杀了。
这假小子根本就不是人,实实是个怪物!
鼻端飘来淡淡的酒气,他不禁蹙了下眉头。
怪不得胆子如此之大呢,敢情是清圣浊贤使劲儿。
“东方大人怎么会在这儿?”若萤踱着步子,跟刷墙一般打量着对面的人,“在下对大人,那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大人怎么见了在下掉头就走?怎么?不愿意看到在下么?是在下哪句话说错了、还是那件事做得不妥,引起了大人的反感?”
酒鬼的话,都是胡话。
东方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一截钻不出火星的朽木。
但是令他感到气闷的是,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关切他的心情,一如任性的孩子,偏有一股子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执拗劲头儿。
他越是不吭声,对方似乎就越发地不服气。
小指头像烧火棍,一下下戳着他的手臂、肚子。
疼倒是不疼,就是心烦。
他怎么就忘了呢?这孩子根本就是个惹不得的事儿精。迄今为止,给她撮弄出的大事件还少么!
“大人莫不是怕我?奇怪,在下又不是老虎。说起来,在下与大人也不算陌生,大人此举,倒像是害怕给在下传染了瘟疫似的。这很伤人,大人知道不?有什么话是说不得的?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是吧?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对不对?”
他什么都没说好不好,这就给冠上罪名了?
这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的好吗?
怪不得有人要杀她呢,这个性子真是可恶得很!
这不是明摆着挑衅滋事吗?
欺负他不敢拿她怎么着是不是?
要不是世子拿她当盘菜,要不是看在她年纪小的份儿上,他早把她撂出去十万八千里了。
不男不女的家伙,果然邪门的很!
“抱歉,在下好像失言了……”
没等他一口气提起来,对方忽然做起了自我检讨,倒叫他的一颗心不上不下不知道该落到何处了。
“也许大人只是不屑跟我这种毛孩子一般计较……”
这算是自谦?怎么听着满是浓浓的幽怨呢?说得好像他瞧不起她似的!他有这么势利浅薄么?
“不过,那冰镇的葡萄酒真的很好喝……”
再一眨眼,她又跑题了。
他自恃武功高强,夜行百里如履平地,可这会儿却深切地感受到追赶之苦。
世子曾经念叨过一句诗,叫“心远地自偏”。那时他没在意,现在却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什么东西跑得最快?不是过隙白驹,不是风驰电掣,而是人的思想。
他承认,他完全追不上四郎的心思。
“问大人个事儿,世子所赐的礼物中,有没有酒?其实除了文具,在下忽然喜欢上葡萄酒了。宛左右以蒲陶为酒,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数十岁不败。俗嗜酒,马嗜苜蓿。汉使取其实来,于是天子始种苜蓿,蒲陶肥饶地。及天马多,外国使来众,则离宫别观旁尽种蒲陶,苜蓿极旺……我本是晋人,种此如种玉,酿之成美酒,尽日饮不足……”
果然醉了呢,语无伦次、信口胡说,不是醉了是什么?
东方不由得掀了掀嘴角。
“嘭!”
自说自话的人忽然像是断了线的秤砣,猛地撞在了面前的肉墙上。
东方实实地吓了一大跳,没来由的,就连脚趾头都跟着蜷缩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箍住了那具纤细的身体。
那是混合了孩子与少女的娇软细嫩,隐隐地散发着清浅的药香、酒香、花香。
让他油然联想起了春天的草原,触目触手尽是令人心仪的温婉。
没错儿,所有人都当她是个小子,他却不能。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嘴上可以不予承认,但心里头却分得清清楚楚。
他不会欺骗自己,哪怕会给真相鞭挞得遍体鳞伤,也绝不颠倒黑白。
他有些喘不动气,同时暗中庆幸自己生得黑,就算心里脸上着了火,别人也看不出来。
投怀送抱这种事儿,有生以来这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说实话,他宁肯遭遇到一个凶残的敌人。
这种事儿,他不会处置。
他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对方是个女孩子,是不可以轻易触碰的忌讳。
就算是对方主动缠上来的,他也不应该伸手。
可是,如果不伸手,她一定会摔倒。
很多的事实之中有一项:奉世子命,他必须保护她的人生安全。
她若是摔倒了,那就是他失职,就是他放弃了原则。
这是不可饶恕的过错,世子肯原谅他,他却无法宽恕自己。
如此,抱也不对,不抱也不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人生怎会如此纠结?!
这都是四郎害的,是四郎这小妖精的错……
腊月远远地搓着手,待要过来又不敢:“大人见笑了……我们四爷许是真的喝醉了……”
醉了话,才会一反常态,不但废话多,手脚也不干净。
幸好年纪小,做的又是男子的装扮,不然的话,当街对一个大男人指指点点、语带挑dou,岂不让人笑话死?
然而酒鬼们往往不会认同这种说法。
胸口处的嗤笑如同敲鼓,满含着挑衅意味:“一杯酒能把人喝醉?你就这么瞧不起你家四爷?”
“不是……”腊月窘得手足无措,“四爷,你困了,咱回李大人家吧?小的这就雇轿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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