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章 深入虎穴(2/2)

显然,这当中有猫腻,不然,金半仙不会那么犹豫,说什么“泄露天机会遭天谴”。

所以当时她很生气,回答得格外狠辣。

天谴就天谴,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若是死了,他的房她住钱她来花孩子她来带。

金半仙给逼得没法,说了句什么来着?

梁家不能断在这一代,他的终身全靠你了。

若萤当时就给惊着了。

什么意思?莫不是在暗示,小侯爷跟她,还有“后续”?

好在他马上就纠正了自己的口误,说是小侯爷的婚事要靠她把关。

若萤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更加郁闷了。

这是让她给人当爹又当娘的节奏吗?一个朴时敏不够,还要再来个拉不长砸不扁的小侯爷?

莫非这是她上辈子欠下的债务?

偏偏那老狐狸还在一个劲儿给她念紧箍咒:事到如今,你还能撇得清楚?有些事,从你动念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这个道理,若萤懂得。所以,不管遇到什么艰难,她从来就没有要一走了之的念头。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担负起了一家人的希望。

她不是真正的钟若萤,也回不去原本属于她的世界。当无力改变的时候,就只有接受。

接受这里的一切,不论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好好地活下去,不管是以秋语蝉的方式,还是钟若萤的本能。

维护她所在意的,规避她所畏惧的,从心而行,总不会错。

因为,一饮一啄,皆是天定。

想到这里,她微微笑起来,在陈艾清看来,这一笑宛若春风,舒惬无比。

“金玄说了,我们两个会成为很好的兄弟的……”

陈艾清怔了一下,面上莫名地有些发烧。

“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撇嘴不屑。

若萤忽然挠了挠他的手心。

两个人的眼睛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一个人的身上。

据传言,那就是宝山会的首领。一个三旬左右的男子,穿一袭松绿团花道袍,脖子很短,宽大的白色护领像是一条围巾,使得他的脑袋看上去就像是菜坛子上倒扣的那只碗。

头戴黑纱罗的地方平定巾,眉疏而淡而短,目细而小,一个红红的蒜头鼻子,嘴角上翘,自带着几分笑意。

颔下几根黑须,看上去极为平凡而又有几分滑稽,却在转目只箭,目光精亮如锋刃流矢。

若萤禁不住低声提醒:“这个人,绝非善类,要小心看牢,千万提防着。”

陈艾清没有吱声,一脸的若有所思。

“怎么,你认识他?”若萤眼睛一亮。

陈艾清微微咬唇,轻轻摇头:“或许……”

似曾相识,但就是想不起具体的细节来。

如果祥廷在,就好了。他的朋友多,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

“没关系,”若萤安慰道,“只要记住了他的长相,就等于把他关进了笼子里……”

况且,他们今天深入虎穴的目的,就是为了搜集证据,多认清几张脸,好方便事后按图索骥、直捣黄龙、各个击破。

擒贼先擒王,既然已经抓住了主谋的小辫子——

“咱们不妨尽情地受用一回……”

十几张铺着红毡的大圆桌上,摆满了各色的糕饼和果品蜜饯,但取用者寥寥,显而易见,这些东西于他们而言,都已司空见惯,此番前来,只为了沟通关系、熟络感情。

在这种场合下,畏首畏尾反而会引起他人怀疑。

若萤便大咧咧地满桌逡巡,捡着顺口的东西来吃。

陈艾清在一边啧啧有声。

要他假装暴发户的话,算是本色演出,往那儿一杵就行,没什么困难可言。而若萤假扮的是他的跟班,这演技就有些可观了。往日的沉着端庄一丝不见,左顾右盼地就跟乡下人入城一般,粗俗得掉渣。

吃东西就吃吧,却没有什么规矩,满盘子乱翻,还直吧嗒嘴。边喷点心渣子边点头颔首、念念有词,也不怕给呛着。

陈艾清几乎看不下去,待要责斥,又怕引起主意,因此很是窝火。

可是这还不够。

牛饮了两碗茶后,若萤摸摸肚子,道是饿了:“待会儿上来大餐后,公子你可要怜惜小人些,多捡几块大鱼大肉给小的吃。”

他不稀罕这些吃食,她可一点都不嫌弃。

陈艾清一眼一眼地剜她,没好气道:“放心,爷会疼你的!”

若萤自动忽视了他话里的狠劲儿,掰着手指头,自顾自地清点着自己喜欢的:“我最喜欢炸虾仁,有那个的话,记得要多夹两块。羊排也要,尤其是烤炙的,我可以一口气吃两根。要是有活虾,公子你得帮我剥了虾壳,蘸不蘸酱汁倒无所谓。有葱烧海参的话,也来几块,不要多,那个吃着没什么意思。鱼就免了,我一向不大喜欢吃。要是有糖醋里脊,不妨多来几块……不行了,怎么越说越饿呢……到底还要等多久才上菜啊?……”

陈艾清的鼻子都要歪了:“你不会是为了这顿吃喝而来的吧?”

“过宝山而空手归,岂非大不智?”

“你真能吃得下?”

“怎么,公子你胃口不好吗?这儿有山楂糕,要不要吃两块开开胃?”

说着,将正要送进口的一块糕点按到他的嘴皮上。

“味道不错,小的已试过了,没毒。”

陈艾清的胸脯激烈地起伏着,心下要拒绝,目之所及,却见那一对青眼冷静无比,毫无亵玩之意,他不由得就有被胶漆粘住的感觉,一时间忘了反抗,顺势就张开嘴,咬住了那块点心。

差点就连她的手指头一并咬到。

“我跟你说过没有?我最讨厌吃甜食。”

“嗯,公子快要成家立室了,早就不是爱吃糖的小孩子了……”

回答是漫不经心的,那眼睛却一刻不曾放松对来往宾客的监视。

那股子肃冷之气,近旁的陈艾清感受真切。

大袖底下,他不由得捏了捏她的小手,低低道:“不用怕,没人认得我们。”

话虽如此,只他自己清楚,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揪得有多紧。

能够宽慰别人,原来也是一种能耐。

而以前,他居然并不懂得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