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福地藏活宝(2/2)

见她一个竟把世上女人的好处都占全了,人们便不约而同想到了那个流传近百年的谶言,谶言真的应验了!--她家必定是占着那阴柔毓秀的龙尾宝地!

--但是,到得她家屋场地基上一番细审揣摩,却又无甚异常:地势不见得中规中矩的高,也不见得合理合法的低;地形不见得奇,不见得秀,普通得与人家无二样.只不过当看到这屋场地基上造出来的人,才不得不“信其有’’!

因之附近各村的人都喜欢到她家来走走:要结婚的姑娘、怀孕的妇女想沾点儿“仙气”;抱孩子的媳妇婆婆来让香妹逗逗小脸蛋,说这样孩子将会长得很乖;中年人说“看了她省心”,肚腹内就再没个“烦”字;老年人说“见了她要长寿!”。

两兄妹

香妹之父吴正好长得高挑潇洒,性子简素清高。不爱农活,农忙时偶尔下次田,也是骂骂咧咧不知在怨谁。

也只怪当初岳父母宠坏了他:起先看他块头人品不错,还耐受得贫穷寂寞,故爱在心里;后来为家里添得一男一女,直叫他们续了一脉香火更锦上添花,就愈发珍重他。凡事皆二人担当,遂养成了吴正好的好逸之态。

平日里,他只喜欢拉拉二胡、吹吹笛子或去野外看看风景,要么就是下下象棋,家里外正事多由二老及钟慧芝盘算打点--只不过二岳老现已只能打边鼓帮衬帮衬女儿,做不了大动作,兼之家里吃口又多--所以总是冒不出水面来,年混年还带点滑坡之势!

把儿子起名“立家”,是钟慧芝的愿想:既然丈夫没得指望,快把个儿子培养成顶梁柱就是了——但儿子看去总不如他所愿,虽有些杂杂碎碎的小勤快,也仅是怜她作母亲的辛苦,非全心真爱。

田地里的正工夫也不发狠,除了开开耕整机、背背谷袋子,稀奇劲上还热两把别的什么,余外就是交朋友,哪天捞得几个闲钱抑或钻电脑室瘾上一把,要么怔怔立在某处发蔫,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得十五、六岁初中毕业,儿子就弃学了,一则学习成绩不好,二则知家里也没余钱供他。

如此倒暗合了母亲心意:不读书,也算为家里争了口气--这下该懂事了,会去下地、去打工了吧?!可儿子又堵了她一把:

“你动不动只讲做,这样做得车子楼房出来吗?做得大富大贵吗?”

且不说儿子认识有误,单就他对“富”字的理解,就叫母亲诧异了一回!她本以为“富”就应该叫“福”的。

“伢儿!贫也一世,富也一世,你定要个大富做什么?‘大厦千间,夜眠七尺’,只要不冻着不饿着就好,就叫‘福’!”

儿子当时只高声回撞了半句:

“现在要我跟你讲是讲不清的……反正我想要做的事,你莫来打岔!”就把他的另半句话埋汰在了心底,不再跟娘“土气”了。

吴立家虽对父母不太敬畏,但对妹子倒是十分关爱,呵护万端,真个“长兄为父”。

秋天妹子想吃湖中野莲,他马上驾篙动桨去摘来一筐。想吃荸荠野藕,再冷的冬天他也敢下沟港去去泥巴里挖。想买朵胶花、添个玩具,有时甚至是要件花衣服什么的,他就到处拾荒货、掏小龙虾、钓野鳝去卖钱换得。

而这种关爱又随着他和妹子年龄的增长成正比:妹子到水边钓虾,既不安全又易感染寄生虫,他一见苗头便制止住。学校回家路上,担心妹子被狗咬人欺,他总是一路小心护航,且风雨无阻,多年如一。

去年夏天有个周末,母亲安排香妹下地锄苎麻草。未久,被掏鳝回来的哥哥看见了,气得他扔掉鳝袋奔过来:

“没出息的东西!哪个叫你做这种狗屁事?冤枉生在九零后!”一把抓起她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就甩开了--原来她那白嫩嫩的指肚边上,已磨出了好几个紫乌的血泡!他好气又心疼,一扬手做势要打她。

这回香妹可不领情了:

“那天我没戴草帽出来玩,你说我会被晒黑,要打。今天又要打。--这肯定算是欺侮我,我告诉妈妈去,看你是怎么管我的!”说完,香妹便撅嘴走了。

果然,妈来了。见儿子在那苎麻行子里一锄接一锄,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嘟哝些什么!拢近一看却是锄得极仔细。妈那满腔怒火顿时歇了多半,本待一吐为快的那几句重话自然咽了下去。

“你不让她做事?”妈于一旁静观良久,趁他伸腰抹汗时轻问一声。

“做得富吗?”儿子爆出了那老一句。又加了声“连您自己以前也讲过:‘自古有做只有吃,发财还要靠别法’!”

“老娘把好话讲了几箩筐你都不听,偏生就单捡最差的那一句听!”说及此话时,连妈也气得一笑:“既知做不富,那你如何又在这里做呢?!”

儿子气得头炸!狠命将锄头甩得横飞老远--又赶着去捡起它回身原处:“这草又不会自己跑净,我要不来做,你肯定唆得香妹来做--把她脸晒黑了,手做老了,腰做弯了,活活变成第二个你,将来如何嫁得好人家?!”

一语道破天机!

自此,凡家里事忙,如抛秧、拾棉花之类,钟慧芝故意就只安排香妹一个人去做——这真是灵丹妙药--每次只要一听到妹子有事儿要做,就必定直激得个为兄的往田地里奔赶不及,且不把那事做得妥帖如法就不敢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