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无常(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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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思忖着和梅映霜再打个招呼说句心里话就走,忽又听梅家恩冒出一句,“梅若胭,你到底来做什么。”
若胭正要答话,身边那个表现得相当有耐心的云懿霆又代为回答了,“若胭毕竟曾经受了梅家的衣食之恩,今日送行,也送来白银千两,还清这个情分,从今往后,彻底两清,据我所知,若胭自幼居住胡同小院,粗茶淡饭,回到梅家,更是稀粥咸菜,一千两银子,当足够了。”
一挥手,初夏上前,面无表情的将一张票据递给梅家恩,梅家恩僵硬着脸没接,初夏也没强求,转身就搁在张氏怀里。
这一举动,大家都傻了,连若胭也愣住,她从不知这个安排,更没想到初夏也和他一起瞒着自己,诚然他今日之举令人一吐胸中浊气,畅快轻松,但又何必呢。
张氏两眼放光,顾不得咳嗽,双手抓住票据,凑到光线下左看右看,她不识字,然这种情形是决计不能让梅家恩代看,只好装模做样的点点头,利索的收进口袋。
梅家恩无比厌恶的看着张氏连番行为,移目冷对若胭和云懿霆,凄声道,“好,好,好一个从今往后彻底两清,我害死你母亲,你早就恨我,被逐出梅家,你不但不伤心,反而高兴是吧?现在梅家败落,你这个国公府的三奶奶,我也高攀不上,两清便两清。”
话说得有几分骨气,只是终没有底气说“不要你国公府的银子”的话来。
若胭正猜测着云懿霆的用意,并不在意他说的什么,云懿霆却又步步逼紧,“好,能这样看得透彻就好,却有一桩事,我要提醒一下,姨娘年初时被你们驱出京城,后又设计赶出祖宅,如今带着个丫头独自过活,不食你梅家一粒米黍,不花你梅家一个铜钱,想必你们也早不将她当做家人,既如此,你们这次回去延津,也不要再去打扰,各自为安吧,这一千两银子,也足够你们买奴买婢。”
这话顿如针锋一般扎在梅家恩心里,一年前他尚且风光如意,一妻三妾,儿女成群,享尽齐人之福,不过几多时日,已天翻地覆,妻离子散,身边连个侍奉之人也无,落个需重新买奴的境况,实在凄凉。
若胭此刻方知云懿霆思虑周全,这银子既为划清关系、了结旧恩,也送他们一份积蓄,换取章姨娘的安宁平静,自己考虑的却没这么深,只想再叮嘱梅映霜一声,请她多加照拂,现下一想,还是云懿霆办事干脆利落,靠梅映霜照应,不如花钱买清净。
“不可能!章氏是我梅家的妾,我梅家养了她十多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叫她自个清净去?我们回去了延津,婆母和丈夫都在,她还能住在外面?少不得过来请安伺候!”
不等梅家恩从脸红心痛中挣扎抬头,张氏捂着胸口的票据,愤愤而嚷,“以前在京州住着,我也没给她立过规矩,叫她享尽了清闲,现在丫头们都卖了,我身边没个人怎么成?”这时候,就顾不得避讳,“章氏”二字脱口而出,以前,她可是坚决不肯叫的。
冰凉的北风刀一样刮过,天色并没有随着时间渐渐明亮,反而愈加的阴沉,看上去,不像是清晨,而是傍晚。
若胭的心凉嗖嗖的往下沉,看来张氏是不打算放过章姨娘,还需要别的法子才行,略一沉吟,向梅家恩冷冷一笑,“老太太向来不畏人言,难道梅大人就有这个脸面了?”
梅家恩是被朝廷论罪免职、赶出京城的,“梅大人”三字非但不合适,此刻听来还十分刺耳,他脸皮抖了抖,转向张氏,“我不知章氏被赶出祖宅,也不知这近一年里,京州没有寄去生计的银两,你都瞒着我,都瞒着我!叫我成个死也不能赎罪的罪人!”
不等张氏狡辩,又惨然对若胭道,“我的确没脸面让章氏来伺候我们,随她自愿吧。”
若胭听着亦觉酸楚,想他一年前一妻三妾,不胜骄傲,转眼只剩得一个曾被他瞧不上的妾,如今连唤回的颜面也不存了,世事如此,又怨得了谁?
只是梅家恩顾着他那三分脸皮,张氏却不肯顾惜,突然扑上来扯住儿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拽,竟将无防备的梅家恩拉扯到近前,一个耳光毫无征兆的摔过去,只因她蜷在车上,俯身向前矮了两寸,那耳光没落在梅家恩脸上,正擦着他腮帮过去,参差不齐的指甲带出两道划痕。
“糊涂东西,你只知道要脸面,也不想想,延津谁不知道章氏是我梅家的妾,把她留在外面才真是没脸面!不管怎样,把她带回来,关起门来,一切由你,外人又知道什么!”
张氏见一招失利,气得更喘,以拳擂车板,指着梅家恩骂骂咧咧,比市井街头的泼妇骂街还要不堪些,且她说什么“关起门来,一切由你”分明有苛待章姨娘之心,也是她恼羞失态,忘了若胭等人就在眼前,倒是好肥的胆子!
梅家恩灵光些,立即阻止,“娘——别说了——”
“怕什么,谁敢……”张氏一生最拿手笑里藏刀、扮猪吃虎,现在是耐心尽失,原形毕露。
“老太太胆子了得,在京城就敢一手遮天,目无王法,何况到了天高皇帝远的延津?”若胭冷冷一笑截住张氏的嚣张,“不过我要提醒老太太一句,梅家今非昔比,我也今非昔比,既然能保姨娘安然过这一年,自然可保她往后无虞,老太太要是非要恶人做绝,总该想想报应。”
“你想如何?”
云懿霆笑得云淡风轻,“老太太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想是忘了方妈妈是怎么死的?私刑杖杀家仆,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个人造化。”
梅家恩和张氏同时瞳孔一缩,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来,方妈妈被打死,若胭和云懿霆都是目击证人,两人临走前就说过这句敲打的话,只是连番变故,心思都在郑家入狱和梅家倾覆上,竟把这宗事给忘了,听云懿霆的意思,要是他们敢让章姨娘受半点委屈,就要抖出这件杀人案,若梅家恩仍做着六品京官,未必在意一条贱命,但困境至此,再有半点不妥,后果就难说了。
张氏自知是杀人凶手,这当口被人捏住咽喉,也没了言语,又望了望初夏和富贵,这两个丫头,一个也遭受自己毒手,只因命大又被救起,另一个跟着自己多年,亲眼目睹了多少不能见人的丑事,要是她们也上公堂……心肝又抖一抖,吓得汗毛立起。
“走。”张氏又恨又怕,摔下车帘。
深蓝色的粗棉布帘子重重落下,隔断车内外,张氏那张狰狞面孔消失的同时,坐在角落里垂首沉默的梅映霜也瞬间不见了。
若胭突然拉住车门,目视低垂的粗布帘子,唤道,“映霜,母亲在世时,常常念起你的纯善与处境艰难,临终前亦叫我照看你,我很抱歉,让你受到牵连,你可怨我?”帘后静无回音,若胭略等,又道,“请勿忘母亲,到了延津,还望珍重,如有难处,可请姨娘传信给我。”一番真情剖露,声音哽咽,潸潸落泪。
梅家仅存几人,只有这位小妹让她牵挂、伤情。
只是若胭情真意切的说完,帘子后面仍是默然无声,连张氏呼噜噜的喘息也轻了许多,片刻,传来梅映霜清凉苍茫的应答,“姐姐,我会记得你。”
还叫我“姐姐”么?
若胭霎时泪涌,抿唇含笑。
梅家恩冷哼一声,铁青着脸,瞧也不瞧若胭,对许久不言语的梅顺娘撂下一句“我们走了,你好生过自己的日子吧”,亦登车要走。
恰在这时,城门方向传来一串急促的马蹄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当头一马,后面紧跟着两辆垂檐双帷的四辕车,加鞭而来,离得近些了,大家都看清马上端坐着齐骞。
若胭突然就觉得,嗬,我就说呢,以齐大人的品行,不该不来啊。
很快,车马近前,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梅家人见一辆车里下来两个丫头,左右扶紧梅映雪,另一辆车里先后出现一老一少,赫然是梅和娘与沈淑云。
梅顺娘一眼就瞅见二妹,妒火大炽,酸溜溜的大声道,“我还纳闷呢,二妹也是娘肚子里出来的,吃着梅家的饭长大,怎么就忘恩负义,连送也不送一场,原来是借着女儿的光,住到女婿家去了。”
沈淑云为妾,再得宠也不是正妻,梅和娘便算不得岳母,同样,她也绝不敢称齐骞为女婿,就像赵氏,她曾仗着大郑姨娘得势,要在若胭面前摆长辈的谱,就被若胭毫不客气的骂了回去,大郑姨娘因说让若胭唤一声外祖母,也挨了若胭一记响当当的耳光。
梅顺娘当着众人说这话,存着心就是打她卖女为妾的脸,果然梅和娘十分难看,脸色变了又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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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变,险些发作,最后又把怒气压下,轻蔑的笑一笑,侧身扶住女儿的胳膊,殷殷问道,“怎样?一路颠簸,可有哪里不舒服?”
梅顺娘更是恼恨,哼道,“淑云外甥女在娘家做闺女时,没坐过马车,嫁了人,就娇贵得连马车也坐不得了?”这却是讥讽她贾家贫寒,没有马车,一个靠大脚丫走路的寒门女子恃宠而骄。
梅和娘连番被嘲,勃然而怒,待欲反唇相讥,扎她一刀“贾家倒是有马车,可惜没了坐马车的女儿”,沈淑云暗中扯她衣袖,摇头示意。
这当口,齐骞已经和云懿霆、若胭打过招呼,又向梅家恩拱手,“今日为岳父送行,是晚辈来晚了。”
梅家恩因他曾与云懿霆一道维护若胭而耿耿于怀,又因梅映雪受冷落、梅映霜取代之计失败,心头忿忿又尴尬,两家关系清淡多时,这一次自己被罢职,也不见齐骞忠肝义胆的求情请命,因此又怨其不义,攀附女婿之心也死,当下漠漠回道,“齐大人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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