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柳氏(2/2)
若胭点点头,看她这态度也是恭敬,与刚才那打量的眼神全然不同,心里疑惑又咕咕涨了几分,示意晓萱端两张锦凳过去,容她母子二人坐下,才问起身份与哭的原因。
见问详情,那柳氏又情难自抑的落了一番泪,将男孩儿抱在怀里,脸颊蹭在他头上,因此看不清表情,只见得双肩轻轻抽动,若胭想她必是回忆起某些悲伤往事,并不催促,等着她平静些了,才叫晓萱送了盏茶过去,“先喝口水,慢慢说。”
“多谢三奶奶,是妾失态了。”那柳氏倒是个知趣的,忙揩了泪,微微挪身一福,接过茶,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又还给晓萱,一套动作下来,规矩而谨慎,等这些都做完了,才用哽咽微哑的声音道,“妾本苏州人氏,自幼随父在京州做些小营生,三年前父亲因病过世,妾扶柩归乡,今年年初才又返回京州。”
这话简略,听不出与云府有任何瓜葛,若胭心知她必定言之未尽,也不追问,静候不语。
云懿霆则若有所思,微敛长睫,似乎在回忆什么。
果然,柳氏略停了停,又继续讲述,这一次,却是爆出了一个令两人震惊的名字,“妾与府上的大爷有私定的情分,这孩儿亦是大爷的孩子,妾今天实在走投无路,才来登门,只想为这孩子求一个安身之所。”触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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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景生情,话到此处又打住,嘤嘤掩面而泣。
若胭与云懿霆相视一眼,各自眼中掩不住惊骇。
一直没说话的云懿霆开口了,“详细说来。”
柳氏轻轻应诺,咽下泣声,细细叙述,“五年前,妾因一个机缘偶遇大爷,其时大爷不知何故,独身走在街上,面色带些怒气,不巧撞了家父,倒不要紧,只是因此结识,后来大爷便时常去妾家里走动……”说着说着,头就低了下去,似是羞赧似是苦涩,“大爷曾许诺会照应妾与家父,那两年来,大爷也的确时常给予银两帮助,只后来,妾父病重,有意回归故里,偏偏那时节,妾又有了身孕,左右为难,求大爷相助,大爷当时劝妾喝落子汤,妾不忍舍弃,因此惹恼大爷……”说着又是泣不成声。
若胭悄悄瞟云懿霆,见他面沉似水,端坐不动,也不好与他说话,又收回目光。
片刻之后,柳氏缓过情绪,接着道,“大爷当时怒斥妾与家父以子讹诈,拂袖而去,家父因此气绝归西,临去前令妾同归家乡,与大爷从此断绝,妾那时也是心灰意冷,一人料理了父亲后事,便回去苏州老家,离去时,亦自言,此生不再回来,谁知当时年轻,说话时哪知后来艰难,今日所为,实在羞愧,因这孩子是我离开大爷后自行生下,有母无父,这两年多来,受尽邻人指点冷嘲,百般可怜,妾……妾愧对孩子,不愿孩子再在旁人的轻视中长大,只好又带他回来,他终究是大爷的骨肉,是云家的血脉。”
说完,柳氏又离座跪下,这一次,却不止自己下跪,更拉着那小男孩儿一起跪在云懿霆和若胭脚边,哀哀哭泣不止,那小男孩儿年纪尚幼,不太懂母亲说的什么,只是看到母亲痛哭,也不由母子连心,跟着呜呜而哭,那小手却去抚摸母亲的脸,像个小大人似的哄道,“娘不哭,儿乖乖,不去外面玩,不和别人玩了。”
若胭不知这话何意,怎么柳氏竟不许孩子外出么,柳氏听了却越发哭得摧心肝,好一会才缓过来,搂着男孩儿蹭了又蹭,才解释,“念儿乖,娘不哭了,非是娘存心不许你与别人玩,实在是看不得你被别的孩子辱骂欺凌,你不是个没父亲的,你有父亲,你有父亲。”
竟是这个缘故。
若胭不知为何,猛地想起自己肚子里那个只存了一个月的孩儿,就惊得差点跳起来,那时候,自己也是下定决心离开云懿霆,当时却是不知有孕,然而,如果云懿霆没有找到那船上,自此后自然也是天各一方,等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察觉出身孕,又怎么舍得打落?总还是会生下来,那么,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就和眼前的小男孩一样,有母无父,自幼被人轻视欺负?这样一想,整个心都跟着抽搐起来,痛得难以忍受,手不由的按在肚子上。
事到如今,自己是该庆幸又回到云懿霆身边,还是该遗憾孩子的离去?
忽觉手背一热,已是云懿霆大手覆上,并将那小手全部包在掌心,滚滚热流从手霎时流经四肢百骸,直抵心脏,若胭暖了心口,就扭脸去看他,正对上那双情深似海的眸子,层层浪涛涌动,交织着愧疚与疼惜,瞬间就叫若胭沉溺,起伏动荡的情绪却在这无边情海中安宁下来。
“你既是年初就来了京州,为何现在才找来云家?”云懿霆淡淡的问。
若胭也恍然,心说还是他思路清晰,自己光顾着胡思乱想了,却没听进去细节。
柳氏抱着孩子垂泪答道,“妾于上元节后就离了苏州上京,携子行缓,一路北上,到京州亦近三月,初时妾并不想冒然登门,恐叫大爷为难,只在大爷去衙门的路上守候,逢大爷坐轿经过时回避,逢大爷与人同行时回避,逢街上人多杂乱时回避,只是怕失了大爷的颜面,叫他更厌弃妾母子,直等了一月有余,才得了个大爷单独行走的机会上前相认,大爷初见妾母子,不肯置信,后见这孩子长相才信了,却不肯让孩子认祖归宗,只叫妾母子在京州住下,隔几日送些银钱来维持。”说罢,猛地抬起头看定云懿霆,泪如雨下,哽声道,“三爷,妾自知低贱,从不敢奢望能得个名分,只是这孩子委实可怜,若是只是胡同里住着,一日日的长成,却与在苏州有什么两样?总归是个私生子,这一生也要毁了,妾多次苦求大爷,大爷却只是推脱,到后来,索性丢下些银子就再没去了,至今已快两个月,妾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到府门口来。”说着已哭得肝肠寸断。
云懿霆一双剑眉越发的皱起,却觉掌心那只小手猛地一颤,热气顿失,很快冰凉,大惊之下,急忙去看她脸色,果然很是难看,煞白无血色,素日里粉嫩如樱的嘴唇苍如雪色,微微抖动,显见是十分激动,一怔之后就明白了,这柳氏说的这番话,恰恰好就扎在她心口,他当初既然认定了要娶若胭为妻,自然将若胭的身世成长打听清楚,怎么不知她正是柳氏口中的私生子,从小与章姨娘一起,被梅家恩用几两银子藏匿在古井胡同里,过着有母无父的生活,直到去年才接进府去,算是给了个庶出的身份,日子却一样过得艰难。
想到这些,云懿霆大为心疼,无视柳氏的存在,一把就将若胭捞在怀里,教她稳坐在自己身上,搂在心口。
若胭确是因柳氏之言想起当初,但因自己不过是个意外降临的幽灵,其实在古井胡同生活的那十几年如何,自己并不知晓,也谈不上切肤之痛与刻骨之伤,只是终究得了这具身体,感怀那死去的雁儿和远去的章姨娘,以己度人,一时感慨万千,万万没想到云懿霆这样没有顾及,当着外人的面就又搂又抱的,回过神来已坐在他腿上了,霎时羞得无地自容,闪闪躲躲的推拒。
云懿霆却不容她走,越发圈得紧了。
此时最惊的莫过于柳氏,看着两人这般亲昵作态真是瞠目结舌,连话也说不出来,忙低了头,她既是自幼在京州长大,也熟知云懿霆的风流名声,不过只是未见其人,今日初见,却目睹这番举动,暗暗又将那名声在心里坐实几分。
若胭挣扎不开,心知自己拗不过他,只好罢手,反正脸皮也厚过城墙了,破罐子破摔算了,顶着一张滴血的脸,越过云懿霆的手臂,悄悄打量一脸惊惶不安倚在柳氏身边的男孩儿,先前只顾着听柳氏讲往事,没有注意小男孩,现在细细端详,发现他还真的像极了云懿钧,那眉眼脸型、那皱眉的样子都如出一辙,心中顿时大叹,就凭这个孩子,自己也信了柳氏,除了亲父子,世上再找不出这般形神相似的两个人了吧。
“晓萱,先带她们去后院休息。”云懿霆平静的吩咐。
晓萱应声上前。
柳氏不安的问,“三爷,妾……你要怎么处置妾母子?”
云懿霆脸上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冷静而平和,“你们先住下,容云家核实了再说。”言讫,不再多说,径直牵着若胭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