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进府（2/2）

“雁儿，府里有府里的规矩，比不得从前，你一会要乖巧一点，听姨娘的话啊。”章姨娘看着雁儿那双漂亮却困得睁不开的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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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忍不住低声的提醒。

睡了这么几天，到底还是要被拎出来见人了。

雁儿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个消瘦而拘谨不安的中年女子，眼神中尽是关怀和担忧，轻轻的点了点头，很快又垂下了眼睫，心里却始终无法接受现实，真是造化弄人，自己因感情受挫万念俱灰而跳楼，绝望的宁愿魂飞魄散，醒来却发现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成了别人的外室所生私生女，命运如此可笑，连求死也不能如愿，只是醒来又有何意义，当初那个倔强、坚韧的自己已经不复存在，现在这个雁儿只想接着装睡。

走廊远处快步走近一个人影，向着几人招了招手，语气有几分不满，“老太太都等半天了，你们还是快些走吧。”说罢，也不管几人，又转身匆匆走了。

雁儿恍若未闻，章姨娘已吓得面容失色，脚下不由自主的快起来，巧云想斥责那人影，对方已走远，就冷冷哼了一声，低声啐了一句，“狗仗人势”。

从西跨院的厢房到老太太的中园并不远，沿着巧云来时的路，穿过狭窄的甬道、踩过杂乱的石板路，走一段抄手游廊后，下了台阶，就能看到一个月门半掩在万年青和几株石榴树后，一行人屏声静气的前行，刚进月门，就有台阶上一个着深蓝色棉袄的身材高大的婆子向她们招了招手，转身就撩起了身后的蓝底碎花布帘子，朝里轻声禀道，“老太太，来了。”

春桃和巧云在门外候着，章姨娘母女屏息入内，才打起厚重的棉布帘子，就有一股浓浊的溽热之气扑面而来，章姨娘小心的抬了抬眼角，却看见满满一屋子的人，男女老少，坐着的、站着的，挤了一屋子，只除了张氏、梅家恩、杜氏和梅承礼外，其余都是陌生面孔，看准了几个重要人物的位置，这才紧步上前，一一行礼。

张氏若有若无的皱了皱眉，不置一词，她不出声，旁人无一人敢说话，章姨娘只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章姨娘面色就有些变白，她焦急的等着身后的声音，雁儿却不知道神游何方，许久没有动静，章姨娘实出无奈，回头急急的盯了女儿一眼，低声道，“雁儿，还不快行礼！”

雁儿半垂着眸子，茫然无神，却被章姨娘一声惊得打个激灵，扫视一周森然等待的众人，这才晕乎乎的走上前去，学着章姨娘的样子，一个个的敛裙作福，虽是行礼，态度却全没有章姨娘一成的恭敬和畏惧。

半响，张氏依旧不语。

章姨娘惶惶心惊，只好重新抬起头，求救似的看向梅家恩。

到底梅家恩看不过去，念着这些年的情分，看了看上首端坐的张氏，迟疑的询问，“娘，可还有什么训示章氏母女的？”

张氏闻言，眼底骤然升温，温声一笑道，“昨日已经祭过祖了，哪有那么多训示？”忽转眼看向梅家恩下首坐的杜氏，“你是正室，可是有什么要教训的？”张氏乡音很重，雁儿差点没听清说的什么。

杜氏正了正身子，面色淡然，答道，“不敢，并无教训。”

梅家恩点点头，“那便如此吧，都过来认认，方妈妈，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就由你给他们指认一番。”

方妈妈正是适才在门口迎着她们的婆子，她是张氏的陪嫁，跟随张氏几十年，最是张氏身边的得力人，虽说是个奴才，但是府里头除了正经主子，谁也高不过她去，自然是最有资历了，听了梅家恩的吩咐，略略躬身，笑道，“这是老爷对老奴的抬举了。”随即领着章姨娘和雁儿在屋里绕圈，“这是三小姐映雪小姐，这是四小姐映霜小姐，这是郑姨娘。”一番介绍，无非双方行礼请安，这种场合，不便拉拢感情叙说长短，更不会有谁不长眼刁难是非，是以很快就结束了。

唯有梅映雪的嘴角极轻微的翘了翘。

梅家恩不动声色的瞟她一眼，又看了看张氏，不见她有什么不悦之色，这才向众人道，“因是雁儿和映雪同年，生辰却在映雪前面些，因此，雁儿回来后，自然是排行第二，映雪第三，映霜第四，往后不要错了长幼次序。”

众人皆默默，唯有梅映雪对着若胭嫣然一笑，甜甜的叫了一声“二姐姐”，又眼波流转，向众人扫了一转，“我现在也成了妹妹，日后就是淘气些，也情有可原了。”

雁儿恍在梦中似的打量下这个因为自己的到来而退为三小姐的映雪妹妹，不得不惊叹这个妹妹生的美若天仙，眉目如画、樱唇一点透红，瓜子脸儿莹白剔透，身穿一件银白底十锦月季花杭绸小袄，外罩一件鹅黄色锦织镶金边对襟比甲，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已然出落得身姿袅娜，颇有几分曲线，堪称貌如其名，是个少有的美人儿。

章姨娘一直拘谨的站在角落里，听了这话满脸喜色，这算是当众宣布雁儿是梅府二小姐的身份了，虽说昨天在祖宗牌位前也说过这话，到底不如现在济济一堂的效果好、影响大，竟喜极忘形的抓住了雁儿的胳膊，轻轻的推了一把，“雁儿，还不快磕头谢谢老爷。”

从养在外面的私生女摇身变成了正六品朝廷官员家的庶小姐，这就算是恩赐了？

雁儿不以为然，一脸淡漠，身体僵硬的准备下跪，心里却下意识的抗拒，动辄下跪，实为折辱，可是举目四望，眼前这一张张戏剧般的面容和装束，一件件只有电视里才能见到的摆设、听到的语言，自己都真真切切的面对着，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下跪、磕头、尊卑、礼教……大约都是理所当然的。

梅家恩挥挥手止住，“罢了，不必磕头了，雁儿在外面养大的，原不懂府里的规矩，今后要仔细学习，不可懈怠，在众姊妹中你是最大的，更要自律其身，做好榜样。”

雁儿迟钝的应了声，“是。”骤松一口气，自己并不是一颗适应力超强的蒲公英，做不到吹到哪里就在哪里安家，至少，此刻还无法融入新的人生剧情。

可是，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新的人生已经开始了。

张氏眼底闪过不悦，向方妈妈招招手，也不说话，方妈妈立刻会意，快步从围屏后面取了个半旧的小褥子，盖在张氏腿上，张氏点点头，等铺利落了，这才道，“雁儿这名字，原是在外面叫的，不好听，也不像个大家闺秀的名字，换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