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0章 我身非我疑是幻(2/2)

花娘娘收了去,那个狠心的汉子一时痰迷了心窍,拿一条烧火棍打得她三天下不了炕。当时自个也是魔怔了,抱着崽娃死不肯松手——儿是娘的心头肉,当时恨不能让阎王老子由自个替了她的娃崽才好。

亲了亲怀里小伢的脸,她吸了吸气,把这些非分之想赶出脑子里去,解开前襟,掏出满是油汗的葫芦大**,将囡仔捧到胸前,柔声道:

“大郎勿哭,勿哭,姆妈带你去见舅老爷。”

眼见得小伢慢慢地将嘴一点点贴上**,水叶娘轻轻哼着小调,低着头尽着乳母的本分。

……

这些年,日子越过越艰难,老天爷似也越来越邪性。开春后不下一滴雨,霜降时冷得活像三九天,一家老小辛苦一年也打不了几斗粮。纳了租税,就只能勒紧腰带挣命了。可老天依旧不叫人消停,瘟神爷到处行瘟不说,官家又新添了许多捐税,之前的花石纲已经弄得许多殷实人家纷纷破了产,如今又添了一样,说是“伐辽饷”——可不是说辽国皇帝认了赵官家做叔伯,怎么天下还有叔伯侄儿互相杀来杀去的道理?

地里刨不出食来,人心就动到邪路上去了。她进城做活前就听说邻村有个后生犯了邪性,嚷嚷什么“有本事投梁山,有胆子拜明王”,结果被族里的叔爷领着地保连夜绑了送到官府,扛了大枷去站笼,不几天就自己蹬了砖,他娘老子哭了几回,也拿条麻绳吊了梁。

“赤马红羊一甲子,劫数!劫数!”侍候白鹤大帝香火的老斋公蹲在庙门口拍着门槛大喘气。

她不晓得什么叫做劫数,只知道自己在通判老爷家才做了半个月的奶娘,台州城怎么就变成了一片血海?

到处都是身穿白衣、头缠白布的贼人,口里喊着什么“明王降世”的诀,见着衙门里的人便乱砍,秦通判和知州相公就是这么给拖到求雨坛上,放锅里给煮成了一锅肉汤,被这些人分着吃了。

剩下秦家这个娃崽,被她趁天黑翻墙背了出来:大人不在乎身家,留下这么个奶娃娃,可不作孽么?

背着这个苦命娃娃,她像受惊的鸡婆般地朝山沟沟里钻,山里黑,山里冷,山里见不到半颗火星子,偏偏因着黑和冷,她才觉得安全——台州城倒是很亮很热,街面铺户都燃着火,剥剥地响。

她不会读书人那“民如发,匪如梳,兵如篦,官如剃”的文词,却天生地明白官、兵、匪,都是极可怕的东西。

又轻轻地拍了拍怀里的娃崽,哼了几句“戴雉尾,好儿郎”的俚曲儿,好容易等娃崽闭上眼不闹了,她正要整好了前襟接着赶路,一股年轻爷们的汗骚气却这么呛乎乎地冲进她鼻子里。

那骚膻味的正主是个面皮黝黑的挎刀汉子,身量不太高,圆脸粗胳臂,头上没挽髻子,只用一块白布包了头,身上胡乱披了件不合衬的半旧直裰,看去不僧不道地,只两个眼睛不住打量她,那贼瞳子亮得吓人,却让她想起三天没沾奶水的尕娃娃。

事要糟。

嗓子眼里猛地跳出这三个字,却在逸牙缝前被她一个个地硬咬住,哽着脖吞了回去:

“好汉,俺……”

这话开了个头,却不晓得如何说了,乱军乱贼不比绿林讲个道义,叫好汉喊赖汉唤菩萨搭救,也都是一般下场,她其实很想叫一嗓子扭头就跑,可怀里这个娃娃……

她低头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娃崽,咬了咬牙,小心地将蜡烛包裹紧些,放到一丛豆腐柴边上,自己蹭着那方歇脚的青石朝地上斜坐了,仰着脸望着那挎刀汉子,轻声道:

“爷台,奴身子给你,可……可轻着些。”

她前襟本就没扣好,这一活动又挣开了些,小衣下那对粘着油汗的大葫芦**像吃了吓的兔子般上下起伏着。那汉子瞧着她的胸口,喉结抖了抖,含混不清地道了声“俺应你”,倒像口里含了个没啃干净的枣核。

汉子压上她的时候,长舌带着那股炙臭的热气舔上她的脸,这贼人浑身都冒着骚腥气,胳膊腿满是腱子肉,好似春天里口轻的公牛那么野。她嗅着贼汉子身上的味道,不由自主地伸开手,五个指头深深地抓进公牛的肩胛肉里,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

水叶娘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公牛不要命地朝她顶过来,仿佛要把她按进土里似地使着蛮力,可这一顶,却像使尽了气力般地瘫在了她的身上。

一根铁枪不知何时扎进了“公牛”的后颈窝,从张着的嘴里冒出枪尖子,一股血浆子突兀地覆上了水叶娘的脸,使她的面前只剩了一片殷红色。

耳边依稀有个老汉的声音在响:“大郎,咱们如今也投了方明王,这样行事,却是得罪人——罢了罢了,救人要紧,将尸首搬开,先探探路数。”

便听得有个年轻些的后生应了声,一脚将尸首踢了开,叶娘还怔着,只傻傻地看着一个俊俏英武的汉子一面从死人身上拔出枪来,一面在尸首怀里上下寻摸了一阵,最后将死鬼挂在脖子上的一个小荷包摘了下来,从里面捏出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纸,展开去,小声地念出声来:

“一者无上光明王,二者智惠善母佛,三者常胜先意佛,四者欢喜五明佛,五者勤修乐明佛,六者真实造相佛,七者信心净风佛,八者忍辱日光佛,九者直意舍那佛,十者知恩夷数佛,十一者齐心电光佛,十二者惠明庄严佛,身是三世法中王,开杨一切秘密事,二宗三际性相义,悉能显现无疑滞。……”

水叶娘听不大明白这种雾遮遮的轱辘话,更不晓得是哪座庙里的神仙,只觉得面上黏嗒嗒地,似乎有什么东西渗进口里,腥咸腥咸的。

“亏得神仙搭救……”

这个念头刚刚冒头,她心中一松,眼前顿时黑了下去。

……

………

这一年是宣和四年,大宋的丰亨豫大之局,已经到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好时候,以至于大宋士大夫们闲着没事就靠党争消磨时间。

这一月,河北诸路宣抚制置使童贯为首的一众伐辽边帅,草书露布告捷东京,伐辽大功转眼即成。天下士民莫不额手称庆,以为大宋盛世就在眼前。

这一日,一众身穿白衣、头绑白布的摩尼教徒打破台州治所,知州齐安民、通判秦伯琴为首的大小官吏统统被活活烹死殉国,城中居民尽被教徒裹挟而去,台州城只留下一片散发着烧尸焦臭的瓦砾。

秦通判家的乳娘则抱着襁褓中的秦家遗孤趁乱逃进了附近的天台山,不过水叶娘做梦也没想到,她在深山里仍然遇见了摩尼教徒,更没料到会在这个当口被人救下来。

她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只看得天上闪着几点孤星,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大腿根——亵裤还半敞着,风从盖着她下半身的破烂直裰下面吹过,冷飕飕地。

她缩回手,怔怔地望着天,低低叹了口气。

在她一眼望不到的地方,有一老一少两个男子的声音正在讲论着什么,隐隐约约传到她耳边。

坐着的那老人,满头白发如雪,寿眉似剑入鬓,一部修髯恍如千条银线飘拂胸前,看上去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寿数,只觉得这老者气度俨然,举止闲雅,仿佛与画上仙翁一般。偏偏这画上仙翁般的老者头上戴了一顶精铁锻造的委貌冠,上盘着双龙捧日之图,冠身簪着青玉横簪,玉簪两侧垂下冠缨,更透出一股威赫庄严之感,倒像是侯王贵人一流。

一旁拨火的英俊汉子,额上生着一点朱砂记,浓眉大眼,看似粗豪鲁莽,偏偏面似满月,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身上腱子肉结实饱满,隐隐露出龙纹花绣。

那老者看着年轻汉子拨火,叹息一声道:“大郎,你既然投奔了方腊一伙,多少还得与他们一些体面。今日你杀的那厮,本身没什么出奇处。然而他脖子上挂着的那荷包里,分明是一卷摩尼光十二佛真言。摩尼教中有资格拜受这摩尼光十二佛真言的人物不多,不知便是哪个不知名重要人物的亲眷……”

那被唤作“大郎”的人,自然是江湖上有名的九纹龙史进,他压着心头怒气,勉强应道:“竹翁,既然方腊给了俺一个纠察明使的身份,又爱重俺这身武艺,敬重竹翁你的法术,俺们就要做出个样子来。他不是想做什么光明皇帝么?俺从前读书的时候,那汉高祖布衣起兵,与关内父老约法三章,财货不取,妇人不犯,这才是个真龙天子的道理。若似他这样军纪涣散,俺又何必随他一个草莽天子胡羼?”

那竹翁便是原本该成道化龙、却最终化为半吊子俱利伽罗龙王身的玉京子,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如此也有道理,但下一回拿住了这等样人,还是先审一审,明正典刑,师出有名,才叫人无话可说!”

她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只想知道,她的小少爷呢?

秦家小少爷正愁眉苦脸地躺在一袭粗布袄子上面,袄子下是粗硬的树枝和沙石,而一直裹着他的白叠布襁褓被解开来,晾在篝火边上。

很不幸地,他陪着他的乳娘从台州城逃进天台山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他就是自制力再好,也憋不住了。

所以他失禁了。

这真是男人的耻辱啊。

很郁闷地吮着大拇指,他习惯性地想要咬指甲,可结果当幼嫩的牙床碰到指甲盖时,他只能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工作。

身子下面凸起的石子树枝硌得人很不舒服,而夜里山上风寒露重,凉风顺着破衲头灌将进来,冷飕飕地。

轻轻地撇撇嘴,秦家的小少爷郁闷地嘀咕了句什么。

假如有人附耳在秦小少爷那连乳牙都没长出来的嘴边仔细分辨的话,会发觉这个还不到一岁的奶娃娃嘀咕的是:“魏文成,你这混球,居然将我三身法相一截为三!若不是魏某这一截散仙道基坚固圆明,不受胎迷污染了本性,万一错投了什么异类之胎,与猪刚鬣一般下场,那你麻烦就大了!”

……

………

小媳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身上收拾齐楚,脸上的血点子也寻了些泉水洗净了。她抱着小囡呆望了半晌,迟疑着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小囡的脸蛋,鼻翼翕动着,仿佛出窝觅食的母兽要将幼雏的气味深深印在脑子里一般,最后一咬牙,朝着坐在青石上的铁冠老人双膝跪了下去:

“老神仙,秦老爷家只有这么一点骨血,伢崽命苦,爷娘都不在世上……奴又是乡下脑壳,不好叫伢崽跟着奴吃苦受罪,便请神仙老爷慈悲慈悲,带小伢到杭州投奔他舅舅……”

手抚着颌下长须,老神仙端坐不动,只是静静听着。史大郎手中拨拉着篝火,目光却落在小媳妇怀里的小孩子身上,无人发觉,这杀人如屠狗的汉子眼中却隐带一丝柔惜之色。

看来秦家的这个遗腹子确实是个挺招人喜欢的漂亮伢崽。

很好耐性地听着小媳妇磕磕巴巴地将一大通话说完了,老神仙神色肃正地站起身,伸出双手朝前虚扶了一下水叶娘,然后将她怀中的小孩子接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

“你且不要慌,小公子乃忠良之后,天道昭昭,断无叫忠臣孝子绝嗣的道理。况老夫与大郎路过天台山,遭逢了这桩公案,便是与秦小公子有缘。我看小公子眉宇清奇,根骨也是上品,将来成就自然不消说的……”

说到这里老人顿了一顿,也觉得这种功德宝卷一般的开解说多了没什么用处,轻咳一声,直奔了主题:“如此小公子便由我师徒照料,贫道玉京子当不负姑娘所托。”

得了这个保证,水叶娘稍微收摄了一下心神,后退了半步,正心正意地朝着面前一身朱锦玄袍的老人叩首下去:“老神仙的恩德,奴这里先谢过啦……大郎官名唤作‘铁言’,知州相公又给他起了个别字叫‘舆玄’,连同生辰八字秦家奶奶都写一并在大郎胸口绣囊里,将来进学入仕,忘不了您老的大恩德……”

玉京子单手抱着蜡烛包,也不再去扶她,只略点了点头,算是受了她这一礼。只是玉京子望着那伢仔似曾相识的眼神,收拢在袖子里的左手却是不自禁地排了一局六壬神课,五指往复推演如数算名家排筹成阵般繁难,却得不了一个能分解得明明白白的回答。

他怀中的婴儿看似懵懂天真的眼神看了看跪在地上千恩万谢的水叶娘,又望了望抱着自己若有所思的玉京子,双眼随即有些无神地从乳娘和老人脸上移开去,瞟了眼天幕中无数的星辰,轻轻咂了咂嘴,便又靠着玉京子的胸口沉沉睡去。

没有人发觉,这婴儿的眼神全不像一般的婴孩那样清澈无比而聚焦不定,却多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随着他轻轻地阖上眼,也同时盖住了这地,遮住了这天——

不遮也没有办法,难道真让这老龙看出自己真身来,万一这老儿把自己当成投名状,朝摩尼教那边一送怎么办?!

自家与这些摩尼教徒结的梁子也算是够深了,虽然说修至散仙位业,与魏文成这一战隐隐摸到了散仙极境之上的那层天花板,早已不惧生死轮转之事。

可若是这些摩尼教徒趁自己当下法力未复,赏咱一下,岂不是又要重新受胎,再将这散仙境界从头修起?

就算他们没这么下作,可把魏某朝他摩尼教光明净土里一丢,然后凭摩尼光佛为首的那些纯然光明意化生的神灵永世鎭压,这衰处、惨处,就比雷峰塔下的白素贞还不堪说了。

心中念头百转,婴儿面上却是一片酣睡的清稚意,只有耳畔风声呼呼,不问可知,是那头老龙飞遁而行。

只见玉京子一手捧着婴儿襁褓,一手扶着碧玉杖,腾风直上,不多时落在一座深山古洞之外。

那古洞幽深,四下里皆是异种古松,枝如垂柳,实如碧珠,洞口镌着“玉亭洞”三字,俨然是玄门修行之士避居尘嚣的一处洞府。

洞前更有几头苍猿,在那里翻筋斗、打秋千,摘花擎草耍子。

为首几头老猿,见着玉京子捧着婴儿襁褓而来,顿时欢啸一声,领着小猿们罗拜起来。

玉京子看了一眼为首那头老猿,只见通体皮毛皆白,除了口中横骨不化,尚不得口说人言之外,已经成了气候,颌首道:“当年冲霄道人张鸾师徒飞升之后,令你等看守他旧日洞府。如今看来,这玉亭洞高蹈尘外,又有你等通灵仙猿护持,倒是个修身养性的好所在。”

老白猿听了玉京子称赞,忙连连作了几个揖,似是个“愧不敢当”的意思。玉京子也不在意这个,将怀中襁褓给这老猿看了,嘱咐道:“此子大有来历,根脚必然非凡,便是我也看不分明。如今我奉下元太一君法旨,在两浙公干,行踪无定,实在无处抚养此子,思来想去,只有这玉亭洞天生福地,又有你等服其劳,方算是了结贫道一桩心事。不知你这老猿,肯不肯担下此任?”

那老白猿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儿,又看了看玉京子的脸,方才点了点头,伸手要抱婴儿。

玉京子见他抱过婴儿,嘴唇微动,心神交感间,传入两句话来:“虽然看不出此子将来如何,但你之仙业,将来必然着落在此子身上,未来何愁没有你家祖宗袁公的成就?切记万事要谨之慎之,此等旷世仙缘万不可错过了!”

又交代了几句,玉京子眼见得那老白猿将婴儿抱入玉亭洞内,方才一顿手中碧玉杖,仍然乘风飘然而去。

那老白猿抱着襁褓直入玉亭洞内,只见洞中石壁莹润如玉,石笋、石柱,上隐带荧荧金星,透光如昼,洞中石室盘列连环,隐按五行之用,更陈列云床丹炉、石桌石凳,无一不备。

老白猿将婴儿放在云床之上,手脚比划几下,便有几头小猿抬着一个石瓮过来,只见石瓮中满盈深碧色的酒浆,分明是百果酿成的猴儿酒。这老猿把石瓮放到云床上,又磕了一个头,方才出去了。

留下魏野,一脸郁闷地看着那石酒瓮。

按说猴儿酒这样由通灵仙猿采集异果酿成的酒浆,最适合修行之士补益元气,老白猿听了玉京子暗中吩咐,也晓得这婴儿必是得道仙人转劫之身,所以不敢用烟火食耽搁这位“仙婴”修持。

可是偏偏这猴子忘了一点,就算这婴儿是魏野散仙相的转劫之身,终究还是个四肢骨骼柔弱的婴童,法力尚未具足,哪里能自己舀酒喝了?

但魏野也顾不上这个,躺在云床之上,只是不出声地喃喃道:“这一下,魏某岂不是成了人猿泰山?以后出场的时候,要先‘哦喔喔喔喔喔喔喔’地叫一嗓子?”

自嘲过后,魏野又看了一眼洞外,心有余悸地道:“玉京子这老龙,没有看穿我的来历,真是好险好险。”

此刻在天台山下,玉京子用袖子不停地擦着汗,心有余悸地道:“得亏老夫痴长了许多年寿数,当初既然能瞒过那秃驴,今日装傻充愣,也就让真君没有看穿我看穿了他的来历,真是好险好险。”

说罢,玉京子又看了一眼身边史进,心中暗自盘算道:“真君怎么忽然间分出这么个婴童之身?看上去道基圆满,不受胎迷,也不像是转劫重修的样儿啊?此事要不要与北面通个气?”

想了一想,这条老龙又自己安慰自己道:“真君分出婴童之身,这是何等机密之事?更何况我撺掇史大郎来此,也是潜伏暗探之意,岂能再为真君旁生枝节,此事还是先隐下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