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并州刺史 三(2/2)
高洋这是在告诉自己,这次东魏军西征的出发时间是在九月!
高蝉儿起身离座,缓步来到灯台前,将那片苇叶举入灯火中。碧绿的叶子在火光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枯、卷曲,发黑,然后突地火光一闪,整片叶子都燃烧了起来,照得高蝉儿冰冷的面容也明晦不定。火焰烧到了高蝉儿轻拈苇叶的手指,发出一股皮肉焦炙的味道,而她却似乎恍然不觉。
高蝉儿一双晶莹透亮的眸子中反映着两团燃烧的火焰,那两团火焰如同是两个火红的光点在翻卷跳跃。渐渐地,火焰暗淡了下去,最终熄灭,只留下两道袅袅的烟尘。
高蝉儿猛地掌心发劲,顿时将手中苇叶黑色的残余震为粉末,随手四散飘落。
高蝉儿转身回座,她从袖中摸出一条洁白的丝巾,面无表情地将手上的灰尘拭干净,然后随手将丝巾方在了案上。
高蝉儿沉思片刻,再对外高喝一声,
“来人!”
门外候立的侍女忙闻声进来,
“奴婢听主人吩咐。”
高蝉儿道,
“唤十九郎前来见我!”
侍女低头应诺,然后转身传命去了。
不多时,就见高十九郎急匆匆赶来,于高蝉儿座下行礼,
“十九郎见过主家。”
高蝉儿点点头道,
“起来吧。”
高十九郎称谢起身。却听高蝉儿劈头问道,
“别院里的那位客人近日如何?”
高十九郎略一错愕,忙恭谨回道,
“回禀主家,他倒是住得安心,每日只吃饭、睡觉、练武,从不出院门一步。”
高蝉儿淡淡地道,
“我听说常有人与他举杯豪饮,还与他称兄道弟,可有此事?”
高十九郎面色红白,躬身行礼道,
“十八郎和十名兄弟仍在金城,何时回转,都着落在此人身上,故属下不欲拘之太甚。属下只为兄弟们能平安回转,绝无他意,还请主家明鉴!”
高蝉儿冷冷道,
“我知你为兄弟计,不过与之虚与委蛇。其实喝些酒没什么,只是不要受了蒙蔽就好,须知他终是我们的不共戴天的仇敌。
高十九郎深深俯首,
“属下明白!”
高蝉儿见他如此,也不深究,只道,
“去提他前来见我。”
十九郎高声应诺,然后大步出堂。
高十九郎在府中曲折回转,来到一处院落。还未等他走近院门,就听见暗中有人冷喝一声,
“什么人?”
高十九郎停下脚步,扬声道,
“十九郎在此!”
他话音刚落,已从暗处闪出两名带刀的壮汉。二人看清来的是他,忙上前叉手行礼。高十九郎略一拱手,望院内一扬下巴问道,
“情形如何?”
“禀头领,一切如常。他用过晚膳,在院中打了一趟拳,这会儿已经回屋。看灯还没熄,应该还没有歇下。”
高十九郎满意地点点头道,
“主家要见他,命我前来提人。”
两名护卫齐声应诺。高十九郎举步入院,果见屋中的灯还亮着,透过窗棂照映出昏黄的光亮,将一个高大的人影投射到窗户上。
高十九郎走到门前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然后高声道,
“铁郎君?可曾歇息未?”
只听“吱呀”一声,屋门应声而开,一个身材雄壮,虬髯深目的汉子出现在门口。此人见了高十九郎,立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原来是十九郎!这么晚了不知找在下何事啊?”
……
这虬髯大汉却正是兰州保安总局的得力干员正七品上武烈将军弥屈。
原来李辰为了确保尽快获得东魏出兵的情报,和高蝉儿约定兰州将派人与她一起回到关东。一旦高蝉儿获得相关的确实消息,便由此人负责传回。
因事关重大,前往关东执行这个特殊任务的人不仅必须要绝对忠诚可靠,还要胆大心细,善于处理各种突发事件。李辰为慎重起见,特意命保安总局选一名干员,假扮商人进入高蝉儿的商队。保安总局受命后几经遴选,最后还是选定了近来表现颇为抢眼的弥屈。
弥屈化名铁勤,以金城马商的身份和高蝉儿一同来到晋阳。高蝉儿明知他的身份不那么简单,一进城便将他软禁在府中。但因自己的亲信被扣金城,因此高蝉儿倒也不敢过分为难他,每日饮食酒水,不曾有缺,只是不准他离开小院一步。
弥屈久经历练,见过场面,自是既来之则安之,每日吃饭、睡觉、练武,自得其乐。他生性豪爽,出手大方,一来二去竟和看守他的护卫们慢慢混得熟了,成了朋友一般,时常饮酒为乐。高十九郎碍着自己兄弟还在对方那里为质,也不愿对手下严加管束,甚至自己有时也会过来和弥屈喝上两杯。
弥屈虽说表面上满不在乎,可内心也是十分的焦急和煎熬。自己来到晋阳这么多时日,一直被拘在这个小院里,足不出户,什么消息也不知道。他有时甚至怀疑高蝉儿是否将和大都督达成的协议放在脑后了。好在弥屈心性弥坚,虽然心中焦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每日和护卫们谈笑,也从不主动打听什么消息,这让护卫们也对他的警惕放松不少。
今日弥屈见高十九郎突然漏夜而来,不由心中一动,莫不是有消息了?他忙起身开门,大笑着与高十九郎见礼。
果然,却听高十九郎道,
“铁郎君,鄙上请足下过往一叙。”
果然!弥屈心中顿时暗喜,但他故意问道,
“哎呀,这么晚了,贵上相召却不知所为何事啊?”
高十九郎略一沉吟道,
“铁郎君去了便知。”
他随后又压低嗓音道,
“主家神色如常,当非恶事。”
弥屈哈哈大笑,
“好,好,烦劳十九郎引路。”
说话间已经不动声色地将一锭金塞到高十九郎手中。
弥屈随高十九郎来到内堂,却见那个高小娘子一身白袍,齿白唇红,姿容不俗。但面带寒霜,眼光如水般冰冷,令人望而生畏。弥屈心中嘀咕,
“可惜如此人物,却生得这般冷淡。”
弥屈心中如此,面上却半点不敢流露。当下整衣冠肃容大礼而拜,
“小人见过高主家!”
高蝉儿淡淡道一声,
“罢了。”
弥屈称谢起身。
高蝉儿命高十九郎和护卫都退到堂外,她拿起案上的一张纸冷冷地对弥屈道,
“你家主人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到了,明日你就即刻启程,将这个东西交给你家主人,不得有误!。”
弥屈心中一时狂喜,但仍努力平静地道,
“小人多谢高主家!小人生死也会将此物平安交到我家主人手中。”
高蝉儿冷意森森地道,
“希望贵上能见物放人,以践誓约。”
弥屈正色道,
“鄙主一诺千金,言出必践!”
高蝉儿紧盯住弥屈的双眼,眼中冷芒如刃,刺人心魄。弥屈神色恭敬,却毫无惧色。高蝉儿盯了弥屈片刻,突然将手一抖,手中的那张纸如箭一般向弥屈射了过来。弥屈平伸双手,稳稳地接在手里。
弥屈迅速将纸放入怀中,然后大礼称谢。
高蝉儿冷冷地道,
“你明早起身。我会给你通关文书和高府腰牌。”
还未等弥屈回话,高蝉儿接着又冷冷道,
“不过你记住,如果有人问起,我只道我府上有一个逃奴,盗了腰牌文书,不知去向。你可明白?”
弥屈听得心里一紧,但他仍面色平常地行礼道,
“小人明白。出了这晋阳,小人生死自为,与他人无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