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身世:父女交谈(2/2)

家的永世大计。倘若我能让陆家更为繁盛,就是在为陆家的永世大计出力,这个大计因为永世,所以永恒。我能投身到永恒的大业之中,也就随之而永恒了,这便是我的人生意义。”

陆不危的观点,是将也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家族事业,从而使有限变成无限。李克定也曾听三叔给克静讲过类似的话,既不觉得新鲜,也不觉得有多大说服力。

果然,陆不危的观点,陆宛没有觉出高明,但她不宜直接反驳,便含笑又问:“父亲,您只为陆家的兴盛而活,岂不是活得没有了自己?”

陆不危说道:“傻女儿,为陆家而活,就是为我自己而活,怎么会活得没有了自己。你仔细想想吧,是不是这个道理?”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陆宛一时确定不了,她总觉得一个人为家族利益不断钻营,就算呕心沥血,使得家业兴旺,也并不可取。

陆不危态度很坚决,他的理念早已根深蒂固,就似条件反射一般,已经容不得半点质疑。他又对陆宛说:“没有陆家,我们就什么都不是,恐怕连要饭也没得去处。陆家是我们的一切。宛儿,你一定要记住,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没有陆家,咱们就什么都没有。”

陆宛毕竟是青年人,她听闻‘没有家,就什么都不是’之后,紧接着问出了一个青年人常问的问题:“父亲,您说没有国的话,我们会怎么样?”

陆不危对当下热血青年的思想太过了解,他也曾年轻过,也有过热血沸腾的青春。陆宛的话,让他想起了青春,想起了1894年,甲午海战之后,大清国遍地宣扬我们战胜了岛国。可是后来,他知道了,大清不仅没有战胜,北洋舰队更是全军覆没。那时的他,恨不能将一腔热血洒去疆场。直到大清宣布议和,并赔偿岛国白银2亿两,他的心在那一刻凉凉了,他的热血也随之宣告凉凉。

从甲午之后,他深刻认识到,什么国不国的,不过是朝廷而已,与他何干!

所谓的大清国,只是爱新觉罗的家,与陆家何干?于我陆不危何干?

在陆不危看来,掌政者无论是谁,民众都得缴纳田赋税收,而不论是老朱家的大明国,还是爱新觉罗的大清国,他们和霸占一方,收取保护费的土匪,没有本质区别;和草原上放羊吃羊的牧民,也没有本质区别。

呵呵,牧民,这个词让陆不危觉得很有意味。因为最初‘牧民’二字,就是指的‘放牧民众’。比如讲,君上牧民,君上是主语,而牧和民两个字,构成了谓语和宾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牧民二字的意义变了,变成了一个名词,指的是‘放牧的民众’。‘放牧民众’和‘放牧的民众’,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陆宛的问题,在陆不危心中早有答案,他立即回答说:“宛儿,我告诉你吧,对咱们来讲,没有国,就是两个字——照样!”

‘没有国,照样!’这就是陆不危的回答,那个在众人面前,总是把国家名族大义放在嘴边的父亲,如今却对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陆宛虽然惊讶,但父亲回答的不失坦诚,毫不做作,也许父亲对女儿讲话,原本就不需做作。

这样的言论,陆宛从所未闻,不管是学校的老师,还是社会上的名流,大家都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张口闭口,大讲特讲:‘没有国,哪有家!’

敢情,这些都是骗人的吗?

陆不危的话语虽然坦诚,但坦诚未必代表着正确。

陆宛想起前段时间,因为天津老西开的事情,众人被激发起来的爱国之情,当然也包括她自己。现在,听到陆不危的回答后,一瞬间,她的那种激情,就被消解掉了大半,心中生起一些失落。她想从侧面劝导陆不危,便问道:“父亲,倘若有人犯我华夏,咱们陆家当如何呢?”

陆不危笑道:“宛儿,你不要想太多。谁犯我华夏,要弄清这个问题,咱们得先谈谈什么叫‘犯我华夏’。什么叫犯我华夏呢?有些人,本就在华夏之内,却杀华夏人如麻,他们作威作福,叫不叫犯我华夏?而一个洋人,在华夏只杀了一名贪官,烧了贪官的花园,却不曾打着官腔,作威作福的欺压百姓,这叫不叫犯我华夏?”

陆不危的问题,不容易回答,也耐人寻味,陆宛说道:“父亲,您讲的这些,我能懂,华夏是华夏,至于朝廷嘛,没有华夏重要。”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所谓的国,无非社稷宗庙,军队官吏,就是朝廷而已,根本不是华夏。”陆不危知道陆宛聪明,一点就透,不过多解释,反而夸赞她,一并将要求也提了出来,“宛儿,你可比陆宪、陆宁强十倍都不止,傻小子陆宾就更不用提了。咱们陆家的前程,以后还得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