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我的侯府(2/2)
辛氏的话还没有说完,傅敏的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嚣。
傅敏皱起眉头,自从她的诰命被降到最低等之后,随便见到一个小官的夫人都要行礼,傅敏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此时听见这种动静,她愈发心慌,扬声道:“陈妈,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她身边最得用的陈妈没有像往日一样凑上来回答傅敏,而是姜绣匆匆忙忙赶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夫人,是大公子带着好些护卫上门来了!”
听到这句话,傅敏的脑子里面蒙了一下,跟着心里猛地升上一股寒意,她心里一直对白亦陵有着几分畏惧,一看他上门,甚至顾不上跟辛氏交代一句,立刻匆匆走了出去。
辛氏在后面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傅敏出了院子。
两个女人带着一堆下人出去的时候,正好赶上白亦陵一身天青色的袍子,负着手大步穿过了垂花门。
不知道是否身体不适,他的脸色极为苍白,但腰挺背直,神色凛冽,侯府精心打理的花园被他这么一走,几乎有了几分萧萧沙场的肃杀之感。
他根本就没有让人通报侯府里的任何一个主子,是带着人直接踹开门闯进来的,把一干护卫吓了个够呛,还以为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居然有人上门打劫,立刻各抄家伙,将人围了起来。
白亦陵一夜未睡,心情不大好,脸上也没有惯常的笑意,沉沉道:“瞎了眼认不出我么?”
“大公子?”
有人认出了他,但白亦陵带着亲卫,面若寒霜,显然不是来探亲串门的,于是护卫们没有让路,反倒有一个人站出来说道:
“大公子,您身为人子,探望父母时应当卸去兵刃,屏退随从,否则恕奴才们不能让您进去。”
白亦陵一言不发地听他把话说完,淡淡道:“你叫我什么?”
对方一怔。
白亦陵道:“掌嘴。”
他说话的时候双眼直视前方,身后立刻有两个人上前,其中一人反扭住说话人的手臂,脚下在他膝弯处重重踢了一脚,已经把他整个人以跪姿按倒在地。另一人则左右开弓,重重给了他两个耳光。
“看清楚了,你面前这位,是侯府的世子,是陛下亲口指定下侯府做主的人!其他人算是什么东西!”
在耳光与喝骂声中,白亦陵目不斜视,漠然向前走去,他的手始终背在身后,那些拿着武器的护卫却惊恐地连连后退,终于还是让到了一边,垂手不敢再拦。
傅敏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白亦陵在前厅门口站定,仰头看着厅上高悬的匾额,表情晦涩不明。
他身后带来的那些人恭谨而严肃地站立着,白亦陵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母子两人沉默地对视。
他身上穿的是件天青色长袍,腰间束着巴掌宽的玉带,眉眼精致,唇红齿白,沉静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幅画,集中了天地间的万千神采,却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一股沉凝如渊的压力。
他没有先行开口的意思,过了片刻,傅敏一笑,走了过去,说道:“遐儿,你今天怎么回家来了?”
她的语气就像是慈母询问在外奔波办差的儿子,如此真挚自然,听的辛氏都忍不住暗暗佩服。
白亦陵却漠然说道:“这里不是我的家。”
傅敏一顿,白亦陵却接了一句:“但这里,是我的侯府。”
“我的侯府”这四个字正好戳中了傅敏的心事,不光是他,白亦陵将这句话说出来,在场的大部分人脸色都变了。
皇上的旨意刚刚下达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侯府一夕之间就要变天,惶惶不安地等待了一阵,白亦陵那边却始终没有动静,于是大家又放下心来。结果都快把这件事忘到脑后的时候,他又突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上门来了。
这侯府里的一切,都是傅敏多年以来辛苦打理,在她心目中,只能属于自己的儿子。白亦陵不过是一个为了稳固地位抱养而来的工具,他曾经那样卑微弱小,可以被自己任意掌控生死,搓圆揉扁,现在却堂而皇之地站在侯府的地面上,说这里是他的地方!
傅敏的心里极为难受,觉得胸腔之中仿佛有把火在灼烧,她看着白亦陵,怨恨有若实质,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早已不是当年任由摆布的稚童,即便恨得牙痒痒,脸上还不得不逼出一个笑来。
不管到了什么地步,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看中的东西被别人抢去!等着吧,日子还长着呢,事情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敢说!
傅敏的语气十分温和:“那是自然。先前你父亲本来就有意立你为世子,只是你这孩子难得回来一趟,一直没能商议。现在有了陛下的旨意,事情也顺当多了,那你就搬回来住吧,处理府里的事也方便一些。”
她微红了眼圈,低声道:“娘这些年来一直没能好好照顾你,以后咱们一起过日子,总算有让我弥补的机会了。”
这番话说出来,听在外人的耳中,也不由觉得这个母亲虽然过往有过错处,但也的确是对孩子一片真心愧疚,话说到这个份上,怎么也应该给她个补偿的机会。
白亦陵的脸色却依然冷沉,他不接茬,反倒让人心中打鼓,傅敏脸上的笑逐渐维持不住了,白亦陵忽然上前一步,她陡然一惊,下意识地连着后退了好几步,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白亦陵嗤地一笑,道:“既然有心,为何惧我?”
话说的倒是好听,但如果真的是一片慈母心肠,又何必在儿子面前表现的如此惊慌警惕呢?
傅敏脸色一变,这下是真的噎住了,但就在这时,一条手臂伸出来,隔在她和白亦陵的中间。
傅敏看见谢泰飞的背影,眼睛一下子就热了。
夫妻两人好几天没有说话,谢泰飞回头看了傅敏一眼,只见她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更加显得弱不胜衣,楚楚可怜。此时她正含泪看着自己,眼神中有感动也有酸楚。
谢泰飞的心中也是蓦地一软,现在他们都是失意之人,正该相依为命。妻子这些日子里虽然情绪有些暴躁,但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也不能怪她,两人这么多风风雨雨都一起走过来了,自己也实在不应该冷落她。
他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扭过头来冲白亦陵道:“你今天是来接管侯府的,还是专程上门来找茬的?”
白亦陵从进了这个大门开始,脸上一直是漠然之色,听了这话倒是笑了,只是那笑容说不出的冷峭讥讽,让谢泰飞看的一怔。
白亦陵就这样笑着说道:“你们这种丧尽天良,无情无义的人渣,配让我来找茬吗?”
谢泰飞愣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白亦陵笑道:“我说你们无情无义,自私怯懦,连畜生都不如。还有脸站在这里跟我指手画脚,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他丝毫没有压低声音,在寂静的庭院中,这句话被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这样的大场面见所未见,大家简直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恨不得立刻变成一块木头桩子,也好过被灭口。
谢泰飞只觉得一股热血上头,脸立刻就涨红了,勃然大怒道:“逆子,你竟敢这样跟我们说话!”
白亦陵扬声道:“把人带上来。”
他忽然提音说了这么一句,却不是冲着谢泰飞,眼见从人群的最后面走出来几名侍卫,将三个捆起来的人往谢泰飞面前一放,傅敏的心里顿时哆嗦了一下。辛氏没有她能装,脸色已经变的很难看了。
那三个人正是傅跃送来供傅敏差遣的探子,刚才还在担心他们迟迟未归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现在看来,果真落到了白亦陵手里。
谢泰飞皱眉道:“这是什么人?”
白亦陵道:“自己府里派出去的人,不认识了吗?”
谢泰飞一愣,刚想否认,又忽然好想明白了什么,转身看向傅敏。
傅敏感受到谢泰飞怀疑的眼神,有些慌张,丈夫之前已经警告过她不要再从白亦陵身上打主意,派了探子的事情不能让谢泰飞知道!
几位下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有人悄悄后退,匆忙去找将自己关在院子里的谢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