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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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罗坤喊住她:“昂哥说你缺钱?”

安安回头,“缺。”她答得特别坦然。

“跟我呗。”罗坤说,“我给你钱。”

安安望着他,没搭腔。

罗坤又笃定:“你不是昂哥喜欢的类型,但对我胃口啊,缺多少,我给你。”他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安安确实缺钱,而且很缺、相当缺。

对面,罗坤已经志得意满:“你不就是缺钱么?我就用钱买你。”

安安一直沉默。

灵堂里亦有片刻的安静。

下着雨的空气格外湿润。这样的湿润里,隐约飘来薄荷与烟草夹杂的味道,很淡。若不注意,就不会闻到。安安侧身看了眼空荡荡的楼梯拐角,她对罗坤说:“我考虑考虑。”说着,她走出灵堂。

经过拐角,要上楼时,安安脚步忽然停住,她转向一旁的陆昂。

陆昂站在楼梯拐角,指间夹着一支烟。他今天也喝了酒,身上是米酒特有的醇香,化作一味昏沉,混杂着他身上别的味道,汗味,烟味,渐渐地,竟勾勒出这样一个雨夜的具体形状。

安安张口,无声问他:“我该答应么?”

陆昂垂下眼。

视线一转,安安已经回身,慢悠悠往楼上走。

小皮靴踩在木质楼梯上,吱呀吱呀。

她一身黑色,背影窈窕,像是专门索魂的鬼魅。

陆昂别开脸,又抽了口烟,这才往灵堂去。

这儿的规矩是停灵三天,可要是年纪大的去世,就会多停几天。好让老人家再多留一会儿,也让家人尽尽孝。

陆昂走进灵堂。门口的火盆要熄,他弯腰捡起一边的火棍挑了挑,对罗坤说:“你去睡吧,今晚我替你守。”

罗坤喝了酒,这会儿头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他也不跟陆昂客气,只说“我去躺一会儿”。他的腿脚不便,得先将一条萎缩掉的腿掰正了,撑住一边的拐杖,才能站起来。知道他不喜欢人扶,陆昂还是在挑火盆。那边,罗坤走出去几步,倒是转过来,对陆昂说:“昂哥,你那个导游对你有想法啊?她来跟我打听小静的事。”

陆昂盯着火盆,说:“她对胖子都有想法。”

“我操!这也太饥不择食了吧!”罗坤骂了一句,“我还想你要是没兴趣,就让她跟我……”

陆昂闻言笑了笑,抬头说:“就一个小丫头,何必呢?让人知道了笑话。”

“也是。”罗坤撑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出去。

灵堂再度安静,陆昂直起身。很久没开车了,他的身体有些累。陆昂反手揉了揉后颈,又宽了宽肩,走出去。

山里的夜特别暗,也特别寂静。白日的那些热闹喧嚣退去后,天地间只剩雨声。院子一侧,临时搭起的那个小舞台上也没人了。有风吹过,正中央吊着的那盏灯,轻轻晃了晃。

陆昂倚着墙,看了会儿,重新走回灵堂。

安安一整晚都在想,什么是温柔。

她想到了段秀芳——她的母亲,一个温柔似水的女人。

从安安记事起,段秀芳从不会和安国宏多争一句。她勤勤恳恳在服装厂里打工,累个半死,回来还要包揽所有家务。这个傻女人自己身体不好,却非要拼着命的怀孕。只因为安国宏想要个儿子。两人折腾了这么多年,据说这一胎确定是男孩,没舍得打掉,更不顾长了瘤的身体,非要生。

这个孩子要是生下来,还不是得靠安安养?

这样的温柔有什么好?

安安翻了个身。

雨滴打在屋顶上,很吵。

她睡不着,偏偏脑袋又沉又重,像是堵住了似的。抓抓头发,她坐起来。

扯过包,安安把陆昂给她的那个橘子拿出来。用力捏了一捏,还不解气,她三两下直接剥开。

橘子被她捏得有些软了,安安吃了一瓣。

很甜。

这种甜意沁到唇齿之间,安安盯着手里缺了一瓣的这个橘子,盯了很久,她最后一口气把其他几瓣儿都吃了。

安安再度躺下来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哄你的小静去吧!

陆昂昨晚守到三点,后半夜罗坤起来,替他。

饶是熬了夜,陆昂一觉醒过来,还是六点。他坐起来抽了支烟,起来洗漱,然后下楼吃早饭。

雨停了,太阳正好,一切清新而爽朗。

上午,来丧礼帮忙的人陆续到了,和尚也开始敲着木鱼念经,而杂耍和唱歌跳舞的草台班子更是准时开锣,开始新一轮的狂轰滥炸。

小舞台底下,有人不免抱怨:“昨天唱歌的那个美女呢?”

他这么一喊,就有人附和:“是啊,那个美女呢?”

陆昂抬手,看了看时间。

又看向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