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八三零年的时尚 (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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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不道德的作家,有一则关于让·舒阿尔大人的寓言,竟敢讥讽最可敬的事物。最优秀的批评家严厉地谴责过他。”于连在走出大门之前,收到四、五份午宴请帖。宾客们高兴地齐声说道:“这个年轻人是我们省的光荣。”他们甚至谈到从公共基金中拨一笔款,让他到巴黎继续求学。
于连迅速地走出大门,他一边走,一边轻声喊:“啊!流氓,流氓啊!”他连着说了三、四遍,那时客厅里正回荡着轻率地提出奖学金的声音。出了大门,他尽情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时,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贵族了。许久以前,他寄居在德·瑞纳先生家里,人们待他具备种种礼貌,然而在这千万种客气后面,他发现了不屑的微笑和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傲。他为此十分反感,可是现在他感到了极大的区别。他一边走一边说:“忘掉吧,甚至忘掉他们从可怜的囚徒身上剥削金钱,禁止他们唱歌!德·瑞纳先生向宾客献上美酒时,绝对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每瓶葡萄酒的价钱,而这位瓦勒诺先生呢,不断地说了又说,他的房子、他的产业呀,等等。如果他太太在场,他就会说您的房子、您的产业呀。”
这位太太对财产有一种占有的快感,午餐中间,她还和仆人大吵了一架,因为他打碎了一支高脚杯,让她那成套的玻璃杯缺了一只,而那个仆人用极少礼貌的言语回答了她。
“这是什么样的人啊!”于连想,“就算他们把抢劫来的金钱分我一半,我也不能和他们在一起,有朝一日我会泄露我的轻蔑,我实在抑制不住他们引起我的那份反感!”
为了服从德·瑞纳夫人的命令,于连还要多次参加这类午宴。他现在是时髦人物了。人们原谅了他上次充当仪仗队员时的那身制服,或者可以说那种冒失正是他成功的原因。不久在维里埃城里,人们关心的问题是看谁在争夺这个少年学者的斗争中获胜,是德·瑞纳先生抑或乞丐收容所所长先生。这两位先生和马斯隆先生一起形成了三头政治,多年来在城里称霸。人人忌妒市长,自由党人更是怨气冲天。但是毕竟他是个贵族,生来就有优越的地位,至于瓦勒诺先生的父亲,甚至没有给他留下一笔六百利弗尔的年金。他在少年时代穿一套苹果绿的破烂衣衫,他从这种可怜的境状向上爬到他的诺曼底马、金链子、巴黎买来的衣服,和他今天所有的好运气。对于他,人们从可怜过渡到羡慕。
在这个对于连来说还是个崭新的世界里,他相信自己发现了一个正直的人。他是一位几何学家,名叫格罗,被人当作一个雅各宾党员。于连决心对人只讲虚伪的话而不能说真实的情况,也即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但是面对格罗这么老实的人,他又怀疑起自己的决心来了。他收到从韦尔吉送来的一大包一大包的作业练习,有人劝他常回家看看父亲,他履行了这令他愁苦的义务。一句话说吧,他相当成功地建立了自己的名誉。
一天早上,他忽然觉得有两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惊醒了。是德·瑞纳夫人,她进城来了。她让孩子们同一只路上带来的可爱的兔子玩耍,自己则三步并作两步,登上楼梯,来到于连的卧室。这时刻充溢着甜蜜,只是良宵苦短,孩子们上来了,他们想让他们的朋友看看兔子。于连热烈地欢迎他们,还有那只兔子,他好像重新找到了家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爱这些孩子们,他喜欢和他们一起叽叽喳喳地喧闹。他们声音的温柔、态度的天真、单纯的、举止的高贵,都令他惊讶欣喜。在维里埃,他是在粗俗的举止和令人皱眉头的思想中呼吸的,他需要把这一切从他的记忆中洗涮掉。在这城市里,永远有着破产的恐惧、奢侈和贫穷的斗争。请他吃饭的那些人,谈到他们的佳肴美酒,吐露一些心里话,使说者受辱,使听者作呕。
“你们这些贵族,你们有理由骄傲。”他对德·瑞纳夫人说,同时叙述了那些他不得不参加的宴会。
“那么说,你走红了!”她想到瓦勒诺太太每次接待于连时都要搽胭脂,开怀大笑。“我认为她的计划是抓住你的心。”她补充说。
午餐是愉快的。孩子们在眼前,表面上看有些不方便,但实际上反而增加了他们共同的幸福。这些可怜的孩子,又见到于连了,他们不知道如何表达心里的快乐。仆人们不会不告诉他们,瓦勒诺先生增加了二百法郎的薪水,为的是让他去教育那些小瓦勒诺们。
午餐吃到一半时,大病初愈面容仍旧苍白的斯坦尼斯拉——克萨维埃突然问他的母亲,他的银餐具和喝水用的高脚杯能卖多少法郎。
“为什么问这个?”
“我想把它们卖了,给于连先生那笔钱,好让他跟我们一块儿不会上当。”
于连去吻他的脸颊,两眼充满泪水,而德·瑞纳夫人则已泪流满面了。于连把斯坦尼斯拉抱在膝上,解释“上当”这个词的意思,在这种地方不能用这个字眼,因为在这个意思上使用是当差的仆人的口气。他见德·瑞纳夫人听了高兴,又找些有趣的例子向孩子们解释“上当”这个词的意思。
“我懂了,”斯坦尼斯拉说,“就是说蠢笨的乌鸦让它嘴中的奶酪掉到地上,让说奉承话的狐狸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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