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刺骄卷(2/2)

盖欲人之敬之,必见自敬焉。不修善事,则为恶人,无事於大,则为小人。纣为无道,见称独夫;仲尼陪臣,谓为素王。则君子不在乎富贵矣。今为犯礼之行,而不喜闻遄死之讥,是负豕而憎说其臭,投泥而讳人言其污也。

昔辛有见被发而祭者,知戎之将炽。余观怀悯之世,俗尚骄亵,夷虏自遇,其後羌胡猾夏,侵掠上京,及悟斯事,乃先著之妖怪也。今天下向平,中兴有徵,何可不共改既往之失,修济济之美乎!夫入虎狼之群,後知贲育之壮勇;处礼废之俗,乃知雅人之不渝。道化凌迟,流遁遂往,贤士儒者,所宜共惜,法当扣心同慨,矫而正之。若力之不能,未如之何,且当竹柏其行,使岁寒而无改也。何有便当崩腾竞逐其醟茸之徒,以取容於若曹邪!去道弥远,可谓为痛叹者也。

其或峨然守正,确尔不移,不蓬转以随众,不改雅以入郑者,人莫能憎而知其善,而斯以不同於己者,便共仇雠而不数之。嗟乎,衰弊乃可尔邪,君子能使以亢亮方楞,无党於俗,扬清波以激浊流,执劲矢以厉群枉,不过当不见容与,不得富贵耳。天爵苟存於吾体者,以此独立不达,亦何苦何恨乎而便当伐本瓦合,食甫糟握泥,剸足适履,毁方入圆,不亦剧乎!

夫节士不能使人敬之而志不可夺也,不能使人不憎之而道不可屈也,不能令人不辱之而荣犹在我也,不能令人不摈之而操不可改也。故分定计决,劝沮不能干,乐天知命,忧惧不能入,困瘁而益坚,穷否而不悔,诚能用心如此者,亦安肯草靡薄浮,以索凿枘,效乎礼之所弃者之所为哉!

抱朴子曰:闻之汉末诸无行,自相品藻次第,群骄慢傲,不入道检者,为都魁雄伯,四通八达,皆背叛礼教而从肆邪僻,讪毁真正,中伤非党,口习丑言,身行弊事,凡所云为,使人不忍论也。夫古人所谓通达者,谓通於道德,达於仁义耳。岂谓通乎亵黩而达於淫邪哉!

有似盗跖,自谓有圣人之道五者也。此俗之伤破人伦,剧於寇贼之来,不能经久,岂所损坏一服而已!若夫贵门子孙,及在位之士,不惜典刑,而皆科头袒体,踞见宾客,既辱天官,又移染庸民,後生晚出,见彼或已经清资,或佻窃虚名,而躬自为之,则凡夫便谓立身当世,莫此之为美也。夫守礼防者苦且难,而其人多穷贱焉;恣骄放者乐且易,而为者皆速达焉。於是俗人莫不委此而就彼矣。

世间或有少无清白之操业,长以买官而富贵,或亦其所知足以自饰也,其党与足以相引也,而无行之子,便指以为证,曰:彼纵情恣欲而不妨其赫奕矣,此敕身履道而不免於贫贱矣。而不知荣显者有幸,而顿沦者不遇,皆不由其行也。然所谓四通八达者,爱助附己为之,履不及纳,带不暇结,携手升堂,连袂入室,出则接膝,请会则直致,所惠则得多,属托则常听,所欲则必副,言论则见饶,有患则见救,所论荐则蹇驴蒙龙骏之价,所中伤则孝己受商臣之谈。故小人之赴也,若决积水於万仞之高堤,而放烈火乎云梦之枯草焉。欲望萧雍济济,後生有式,是犹炙冰使燥,积灰令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