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1(2/2)
断断续续半年多,大宝刚刚凑足了一只胳膊的纹身。
要不怎么说有比较才有差距呢?乔浈每月“犯病”大约要持续五六天,其中有一两天需要卧床休息;而大宝纹身灼烧却持续一两天,所谓难受的极致也只要躺一会儿便自然缓解。
崔琰又不傻,在第六次儿子“犯完病”的当晚,骑在老公的腰上,恶狠狠地拷问道:“别跟我说什么表面积大,犯病时间就长,”大宝的纹身从指尖大小到现在铺满一胳膊,犯病时间甚至强度全都高度一致!“老实交代,不然罚你独守空床三个月。”
乔浈无奈,“我用过两次回溯,哪能毫无影响?”伸开胳膊,把媳妇抱在怀里,“看我多不容易。”
“嗯,你确实不容易,”崔琰也跟着心疼上了,但面上只调侃道,“然后,就想我以身犒劳一下你的不容易?”
乔浈眼睛晶亮,“讨厌!又被你看穿了!”
国师以这个语气撒娇时,说明他已经……憋得够呛了。
运动一番,通身舒爽,乔浈搂着媳妇笑道:“今年并无大事,咱们带着孩子们回趟长安?”
崔琰喜出望外,在丈夫唇上狠狠啃了一口。
如今三位皇子争锋,尤其是重生后的乔三手中实力不容小觑,与乔四协力之下,太子吃了不少暗亏,不过三人斗得热闹,却还都是“小打小闹”,涉及的世家官员还都只是中层,顶级人家还在风雨不动,待价而沽呢。
前两世的崔琰都是在刀山火海中奋力挣扎只求早日胜利脱身,而今她也能站在安全的彼岸笑看众生了。当初“变强,不让人轻易掌控自己命运”的愿望居然在二十几岁就达成了:人生真是奇妙。
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崔琰拉着老公和孩子们,坐着小马车开开心心地回娘家了。得到消息的二哥早就在距离长安城两百多里的驿站等候妹妹妹夫的到来。
坐车再劳顿,崔琰见到二哥总是欢喜异常,她挽住二哥比右臂细了一圈的左胳膊,让乔浈抱着一对儿龙凤胎上来“献宝”。二哥眼前一亮,先把小萝莉二妞接了过来——这小丫头长得极像她老子,加上她时不时懵懂的双眼,软糯的童音,活泼又爱黏人的性子……这才两岁已有十足祸水风范,害得无数跟国师亲厚的大老爷们见她第一眼就化身“怪蜀黍”了,不顾一切地先抱在怀里再说。
小萝莉自然而然地用小胳膊环住了崔珩的脖子,“二舅。”
乔浈怀抱一松,长得白嫩嫩圆滚滚的小儿子滚滚一溜烟儿地跑到崔珩跟前,一把抱住头回见面的长辈大腿,“二舅。”
崔琰的风格一向就是越是亲人至交,她就不愿讲究国师夫人的排场和所谓的礼节规矩,幸运的是无论她爹娘还是兄姐,再到乔浈、孩子们、侄子们以及手帕交们……都十分吃她这一套。
起码被左搂右抱怀里还揣着一个的崔珩心声就是:爽死了!
一家人正说着话,就见一支轻骑由远及近,带头那个威风凛凛、满面含笑的银甲将军不是崔珏又是哪个?
崔琰兴奋地挥着手,“大哥!”
崔珏轻巧地翻身下马,与众人见礼后,也克制不住先抱住了二妞。
小萝莉也不嫌弃大舅身上的汗味儿——比起爹爹练过剑的脚丫这实在不算什么。二妞很快就在大舅的下巴上找到了新天地,她抠抠按按地玩起了舅舅的胡渣……
进了长安城,乔浈一家子先去拜见岳父岳母。
能说到做到,带着女儿外孙外孙女不时回娘家,崔逸与唐夫人看乔浈真是越发顺眼。
前两世的这个时候,崔老爹已然咽气。
崔琰这辈子嫁了个十分省心还主动帮衬娘家的女婿,大女儿大女婿也没卷入夺嫡乱局,无论战事政事还有儿子们分忧,崔老爹不用心力交瘁地谋划运作,自然身体康健。
这些年,崔家旁支又出了位太子侧妃,反倒令崔逸这一支以及与嫡支亲厚的族人越发团结,虽然时不时也起些纷争,但比起前两世来,实在是天壤之别。
一天下来,乔浈与大宝父子俩也颇感疲惫。
晚上,父子俩在温泉池子里一起泡澡时,大宝轻叹道:“装小孩真累,”看着父亲的笑颜,“装贤惠女婿也不轻松吧?”
乔浈眯了眯眼,伸出胳膊,大宝认命地上前替亲爹搓起澡来。而一旁的浅水池里一双儿女正摆弄着小船小鸭子之类的玩具。至于崔琰则躺在自己的房里呼呼大睡……
国师一家子在西北真是过起了度假一般的悠闲日子。
闲来无事,乔浈常与二舅哥相约垂钓。一来二去,两人着实“钓”出了不少感情。
这日,崔珩举着钓竿,轻声提醒道:“不再打仗,最近商队渐多,其中混了两百来位伊夏刺客,我们用心费力地也只弄死了四十来个。”
崔珩觉得,当国师的舅舅虽然不比当皇帝的舅舅一般威风八面,炙手可热,但同样安全系数可也高了太多,与此相对应的则是崔家该尽的心意也一点儿都不能少。
乔浈听了就皱了眉头:暗部在西北也有不少人手,但论消息灵通如何敌得过地头蛇崔家?
伊夏刺客组团来大晋,这里面又是哪些人家要联手弄出些事来?要是顺便弄死几个浪费粮食的宗室,没准儿还得感谢伊夏国主替天行道呢。
崔琰正在兵器制造所里指导大宝和两个侄子。
京城的制造所设备不如西北这边齐全,规模更是没得比。想要进修,都要在西北待上一阵子。
两个侄子消息灵通,早就在心里有了大致的设想,真正亲眼见识到西北制造所的实力和底蕴,也不觉得出乎意料。
倒是大宝彻底惊呆了,他知道这一世母亲手头的势力不小,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地“不小”……
看着儿子那一脸孺慕加崇敬,崔琰十分淡定,抬手一指,“娘的心血,将来你跟你二舅,一人一半。”
大宝欣喜之余,沉默了一下说道:“爹有点可怜呀,其实,爹真的很好。”
“你爹确实很好,”崔琰认同道,旋即话锋一转,“可他哪里可怜?他赢得了我的心!”
大宝双手牢牢抱住母亲的腰身,“我就想娘这辈子能过得舒心。”
崔琰心口一紧,回抱住儿子,“娘知道。”
在西北住了一个多月,国师一家人拉着好几车土产在初秋时分返回了京城。
收拾完东西,乔浈就得了消息:乔氏一位族老遇刺身亡。
这族老当年曾极力反对乔浈与崔琰婚事,因为他一直靠着自己的身份,盗取、倒卖□□攒下了丰厚身家。当崔家推出新式□□后就等于断了这族老的财路,于是他便暗地里为难崔家的生意,甚至偶尔还公开反对乔浈的决定。
若是按照第一世乔浈的脾气,这位族老恐怕早就死得连骨灰都找不着,可在大多数族人看来,这种举动就是明晃晃地排除异己且手段残暴了。这也是为何乔浈逼迫太子自尽却难以获得族人赞同的原因。
而这一世乔浈更有耐心也更隐忍,安排下人手防止这族老再走私新式□□以及狗急跳墙之后,就冷眼旁观,等他把自己恶劣的行径暴露在众人之前。
结果乔浈还没等上多久,族老就死了……
在几天后乔氏高层会议上,暗部的调查文书与会成员人手一份。
原来这位族老正是同伊夏旧识接头的时候被一刀抹了脖子。众位宗室一瞧,文书所写跟各自探听的内容一致,心里有鬼的几位皇亲脸色自然稍微有些变化。
单看这群人的反应,就知道伊夏有多少□□,为什么始终都没办法完全防备,甚至肃清这批刺客了。乔浈将一切收入眼中,笑容渐深:如今他有老婆有孩子,再也不会头脑一热,拔剑就上了。
散了会,国师回府打过招呼就直奔净房——自从被老婆抱怨过脚丫问题后,他自我洗刷得一向勤快。而耳报神一号和二号则一起进了崔琰的书房,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刚才会上的情况。
伊夏内部最近在为要不要议和,以及议到什么程度而争吵不休,实际上根本就是君权与相权的直接对撞,潜入大晋的这批伊夏刺客也分属两个阵营。
死去的族老本该与伊夏相府之人见面,却没成想被伊夏国主的亲信得了手。至于居中混淆视听的人物……国师虽然后知后觉却也查了个清楚:是谭大能特地出手,据说他的目的乃是给国师提个醒顺便卖个好。
事实上,隶属于伊夏国主的那批人在苏家家主的暗中引荐下,已经和太子联络上了……这些人除了忙着剪除伊夏相国在大晋的金主,也不时替太子干些“私活”。
乔浈一直冷眼旁观,每每太子的人手伸长一点,国师就送给太子些“自然损耗”,一来二去,太子也算知道了暗部的底线,之后行事倒是见了章法。
皇帝看在眼里,心中也比较满意。
可惜太子也没能过上几天平顺的日子。金台、伊夏虽各有议和使者在京,但北面仍有些零散的部落不时前来劫掠,三皇子与四皇子旗下将领也不时立下功勋,而太子母族唐家得了国师的默许,忙着开拓南方的新港口,在迎战东平海军的骚扰时并不特别上心,于是不出意外,太子那几位纸上谈兵的门人又输了几场……此消彼长之下,太子越发阴郁。
然后……太子就得到了在父皇的龙床上一场好好“安慰”。
眼见太子不善战事,皇帝虽然失望,但却并不介意替宝贝儿子交些学费。要知道当初皇帝刚登基那几年,连几大军团内部势力的诸多头头脑脑都没认全呢,更别提清楚他们这些大将各自的性情和长处。
从乾清宫出来的太子独自在书房里坐了一整晚,坚定了自己今后要走的路。
不久,在徐二公子的引荐下,太子见了些新人,随后就重编了他的太子卫队,又在京里弄了个“平安阁”,收拢了不少能人异士,联合伊夏人在两年时间里做下了几件“大事”。
开始下手的只是些尸位素餐,或者碍事的贪官,后来逐渐发展到不肯依附太子的世家公子和商贾……真的见了血,太子的命令就比较容易地得到执行。
好在这个时候的太子还知道分寸,中招的人地位不太高,也不至于祸及亲朋,但尝到甜头的太子今后手段如何,就没人敢打包票了。
对此,乔浈只是冷笑一声,把记载了情报的册子往桌上一丢,什么话都没说。
大宝极有眼色,亲手替父亲倒了茶,“阴谋只是小道,太子真是本末倒置。他若是端方持重,爹也不会想着对付他。”
乔浈啜了口茶,“他自己作死,我也没办法。”
别说本就不喜太子的乔浈,太子这般作为连皇帝皇后都看不下去了。夫妻俩不约而同地和儿子恳谈,至于谈出了什么效果,真是只有天知道了。
要说太子没有一点触动,也不尽然,但比起残酷的现实,那点犹豫很快就消失不见——两个嫡出弟弟不仅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的才能,回到中枢,也显示了他们在用人和细务上的独到之处。作为父亲,皇帝不会对出色的儿子视而不见,自然给了两位皇子更大的舞台。
太子思来想去,要稳压住两个风头正盛弟弟,只能在人脉和财力两方面多花心思。
这还不算,太子还有个庶出弟弟呐。
如今二皇子乔仲枢在外皆是以第二人格为主,在太子看来,就是原本懦弱的庶弟在有了国师这座大靠山之后,挺直了腰杆,不仅不能轻易“得手”,还得时刻预防他在关键时刻反咬一口。
这一切都让太子颇有四面楚歌之感,所以他……变本加厉了。
而把太子刺激到极致之事,却是起于内宅。御书房里,正和父皇说话的太子,被太子妃跟前的内侍请了回去。 皇帝目送太子远去,皱了下眉:儿子后院又不消停,须知和女人们相处也是门学问啊——大晋也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太子管不好妻妾,也一样为人诟病。皇帝比谁都清楚,长子作为太子尚有不少欠缺……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得,皇帝从案上捡了本奏折,仔细看了起来。
太子回到自己的地盘时,东宫已经一阵鸡飞狗跳。
太子妃苏氏脸色铁青,她身边坐着不住抹泪的崔侧妃。崔侧妃这两年间又替太子添了个儿子,底气渐足,面对太子妃也只是表面上恭敬罢了。
太子大步进门,示意妻妾二人不必多礼。一直以来,太子都不甚在意妻妾间的明争暗斗,看看苏氏与崔氏的娘家,就不值得自己交心,太子更关心他的儿子们。刚才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从内侍口中知悉:长子和次子吃了厨房的点心,全都上吐下泻起来,如今太医正在里间为两位小皇孙诊治。
在宫里,“吃坏肚子”基本等同于中毒。
太子先问太子妃有没有下令看住在厨房伺候的宫人们,得到肯定答复,便尽全力静下心来思考幕后黑手究竟是哪位“高人”。
太子妃可不像她丈夫一样淡定,只凭女人的直觉她就知道此事崔侧妃脱不开关系,只是此时儿子的安危最为重要,没有足够的证据她也不能骤然发难。即使尚存理智,太子妃难免银牙紧咬,柳眉紧蹙。
没过多久,太医出现,见了礼却又不敢直说,只委婉道:两位皇孙怕是有些凶险……
太子闻言,足足愣了两息。
崔侧妃当即大哭,太子妃胸口一滞,却不忘偷偷派人传信给娘家爹爹和哥哥。
两个皇孙生命危急,真是没法不惊动皇帝皇后了。
却说国师沐浴完回房,他老婆披着纱衣身穿抹胸短裙,敲着二郎腿,坐在床头等着他呢。见他进门,暧昧一笑,国师登时就~欲~火焚身了。
两口子刚抱在一起滚到床上,乔浈还没舔上两口,就听见以特殊手法炮制的敲门声接连响起,在这静谧的夜里根本无法忽视。
夫妻俩对视一眼,无奈地穿好衣裳,乔浈这才让内侍进门禀报。
此时已是深夜,东宫里太子妃所出的儿子被救了回来,而崔侧妃的儿子则咽了气。崔侧妃似是经不住打击,嚎哭时不慎说漏嘴,两位小皇孙中招与她本人脱不开关系,唐皇后闻言当时就晕过去了。
这样一来,崔侧妃立时被太子与太子妃拿下,就地审问。因为供词中还牵扯到了崔琰,宫里派了几个有分量的人物前来传话——真的只是传话……至于带走国师夫人,皇帝和太子还没有脑残到这份儿上。
从头到尾,崔琰都一脸淡定,前两世当皇后时早就习惯被泼脏水嘛。乔浈也面无表情,不过按照崔琰对老公的了解,这分明是火山爆发的前兆!
庶出皇孙身死并不能让国师夫妇在大半夜亲自进宫探望,皇帝死了还差不多……内侍禀告完毕自行告退,今夜值班的乔睿和二侄子还有大宝三人又一同到来。
二侄子十分大方,开口就道:“东宫里有我的人。太子妃那个儿子就是个药罐子,崔侧妃弄了些冲克之物做了点心,没想到撑不过去的反而是她的儿子。”
大宝插话道:“太子妃没有插手反将一军吗?”
二侄子微微一笑,“当然,苏家怎么会放弃这种好机会。崔侧妃在东宫尚无根基人脉可言,就敢玩火捋虎须……这份胆色,小王我亦是甘拜下风啊。”
崔琰抚额,无奈道:“我还以为我这族妹能搅出些大事呢。”
乔浈连忙安慰起媳妇,“智商是硬伤,你有什么办法?”
乔睿也道:“咱们的人刚才也传来消息,本来崔侧妃招供时没提到主母您,但太子与太子妃跟她私下里说了什么之后,她就改了口,说是主母您挑唆她害死小皇孙。”
大宝叹道:“太子定是骗她说坑了娘亲,就保崔侧妃无事吧。”
“支脉犯事,殃及嫡支,为了脱罪,就得拿出些诚意来。我们崔家手下将官颇多,太子早就琢磨着分一杯羹了哎。”崔琰说着,拉住丈夫的手,“太子早就看我不顺眼,这是得着机会就狠咬一口呀。”
乔浈垂了眼,“咱们的便宜可不好占。”
乔睿前来是为通报,把该说的说完他就有眼色地主动告辞。而二侄子和大宝都发觉崔琰确实没啥情绪波动,却还是多坐了会儿,说些哄人开心的话,直到崔琰睡意再也掩饰不住,这堂兄弟俩才放心而去。
崔琰睡眼朦胧,扒住丈夫的腰,嘟囔道:“早上还得去掐架,睡吧睡吧。”
媳妇太心宽,一句话就把国师琢磨半天的话全给堵了回去。乔浈只得抱着崔琰躺回床上,居然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夫妇俩相偕进宫。
崔琰连着三辈子都没怎么正眼瞧过太子,这次彼此见礼不得不仔细瞧了他一阵:原本印象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早已不见,如今沉默且眉宇间偶见阴鸷的青年人倒让崔琰心中起了波澜。
分宾主落座,太子简述了下昨夜情况,乔浈当着皇帝与太子直言不讳,“乱吠的狗就该杀掉。”
老实说太子与太子妃在算计国师两口子的时候,实在是太粗糙太急迫了。哪怕把崔侧妃圈禁,做出姿态让崔家自己解决嫡系与支脉纷争效果都比现在好得多。既卖了崔家嫡系一个人情,哪怕只是表面上,崔家碍于情面也会回报一二。
可惜太子夫妇都跟崔琰异常不对付,他们俩能想到的阻挡国师的招数也不过是利用群臣与声望来施压——这说不定正是一向爱惜羽毛的国师的死穴。
如今苏大公子和徐二公子两人已经动用了自己的力量,依附于太子以及苏、徐两家的部分臣子上表建议皇帝治秦国公崔逸一个“不教”之过——为了小皇孙更为了以儆效尤,不仅要细查还得严惩。
乔浈看过几本折子,依旧笑得出来,意味深长道:“是该好好查查。”
对付油盐不进的九弟,皇帝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看出乔浈维护他老婆以及老婆娘家的坚定之心,他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兄弟俩再次不欢而散。
因为唐皇后病重,国师夫妇从御书房出来便赶向坤宁宫。
唐皇后面色苍白如纸,拉着崔琰的手恳求道:“我都没脸见你们了……若是有那么一天,还请你们留他一命……”
哪怕常年卧于病榻,唐皇后对整个宫内的掌控力亦丝毫不减,昨夜发生的一切,她全都心里有数。
乔浈深深看了他嫂子一眼,“尽力。”
这两个字似乎抽走了唐皇后最后的力气,她倒在背后的引枕上,疲惫地合上眼,“我知道了,多谢。”
从坤宁宫出来,崔琰与丈夫并肩走在宫中的石板路上,她十分清楚:若非自己乃是国师夫人,昨夜势必被带进宫中,若是底气再差上一点,连自辩的机会恐怕都不会有……
前两世,前夫们算计二哥时,崔琰都曾深恨自己无力阻止。而这一世反差又太大,她难免五味杂陈,偏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得意。
乔浈眼见崔琰走神,紧紧握住她的手,认真许诺道:“都交给我。”
半个月之后,苏大公子被派向云地赈灾,而徐二公子则因与伊夏人联络甚密的缘故停职接受调查——左膀右臂接连被制,太子气得掀了桌子。
不得不屈服于乔浈的强权,又让太子再次坚定了不择手段执掌权柄的信念。
唐皇后也就熬了不到一个月,在皇帝的怀抱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患难与共的妻子撒手人寰,还真刺激到了皮厚心黑的皇帝,而妻子的遗言也请他不要再溺爱太子,在反思了这些年太子的转变,皇帝决定让长子再经历些磨难,让他真正地成长。
当皇帝不再和太子在龙床上谈心,而是难得的摆出负责任的严父姿态,却让本就被弟弟们逼迫得紧张无比的神经再次紧绷,太子在见过谭燕和伊夏刺客的头领之后,又踏上了前世的老路。
知道太子重蹈覆辙,乔浈言简意赅地评点道:“自作孽!”
终于在转年春暖花开时,大晋东军在与东平的一场大战中,一口气折损了八艘大战船,可谓全军覆没……
皇帝接到战报,立时砸了案上砚台,再难以掩饰住愤怒与失望,对着匆匆赶来的太子大发脾气,。
想起其余两个弟弟捷报频传,而自己输了一两场父皇就已丧失耐心,太子眉头紧锁着回到东宫。
此时靠谱的苏愈还在云地,徐二在经历过一场暗部的彻查与审问之后,也越发阴郁,听过太子的抱怨,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便建议太子不如“搏上一搏”。
如此大逆不道的建言,太子听了也没怒骂徐二,只是一时真难下定决心孤注一掷罢了。
但在听到两位弟弟接连封王,且都是实权亲王并依旧手中有兵有将的消息后,太子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
可惜太子的异动与排兵布阵,居然在谭燕的鼎力帮助下瞒住了皇帝——皇帝竟还以为长子在招兵买马重建东军呢。
而乔浈在国师府也不免叹息,“信谁不好偏信谭燕。”话虽如此,他也没去提醒皇帝。
崔琰接话道:“京城乱了,谭燕才好跟儿子趁乱返回金台吧?”
夫妻俩正说着话,乔睿忽然推门而入,“太子发难了。”
乔浈很快命心腹控制了京郊大营,自己亲自带着暗部精锐,与京兆尹一同进宫。
众人直到与乱党遭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拱卫皇宫的禁卫军副统领以及皇帝身边的大总管竟都是谭燕的人。
这点连乔浈都没预料到,要知道前两世里,这位副统领平静地致仕,而大总管也善终了!
更关键的是,此时谭燕和他的儿子早已离京多时了——京城与最近的海港还有运河相连,如今东军已残,再有东平海军接应……哪怕没有这不成气候的宫变掣肘也再追不上了。
好在乔浈也没因此过分纠结,重整了已经群龙无首的禁卫军,才带人进了乾清宫。
太子似是知道大势已去,抱着他父皇的尸体,喃喃道:“我没想让父皇您……就这么去了。”
乔浈走到太子身边,看见侄子一脸泪水,语气还算平和,“谭燕最想先帝断子绝孙,我一直着人严密监视他,却不轻易见他,也是怕着了他的道。可惜时至今日,我才知道他敢留在大晋这么久的依仗,这两个人实在是藏得太深也太关键了。”
太子轻声道:“我想请父皇退位,那死太监竟然趁我不备……父皇他……”说着,忽然仰起脸,“我的儿子们也是因为谭燕才……”
乔浈反问,“你说呢?”
“是我禁不住诱惑。”太子笑了笑,从他父皇喉咙上拔出匕首猛地刺向自己的脖子,亲眼看着自己的鲜血喷溅,喉咙里还发着咳咳声,太子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乔浈沉默片刻,才回身吩咐战战兢兢的内侍们上前处理后事。
一夜之间,皇帝驾崩太子薨逝,可有乔浈坐镇京城,皇室乃至大晋还真乱不起来。
首先北军已被乔浈完全收拢,得到消息后辽王世子日夜奔驰赶赴京城,抵达之后便直接求见国师,并表达:辽王一系支持乔浈的任何决定。
隔了一天,崔珩抵京,崔家的立场……人尽皆知。
至于唐家,有资格问鼎至尊之位的两位皇子都要管定国公叫舅舅,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又还有什么可说的?
大晋几十万精锐尽归国师掌握,纵然别有用心之人在看清局面之后也懂得知难而退。就在京城逐渐恢复原本的秩序之时,乔三主动上门求见国师夫妇。
见了礼,三皇子定定地瞧了会儿崔琰,崔琰十分坦荡地回视。乔三深吸口气,转向乔浈道:“九叔也知我旧事?”
乔浈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不错。”
乔三又道:“侄儿想要云地。”发觉国师夫妇的目光全集中在自己的脸上,他诚恳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乔四的登基那天,太阳直剌剌地照在崔琰的脸上,乔浈主动站前,替妻子挡住大半炽热的阳光,夫妻默契地相视一笑,各中幸福与甜蜜无需言表。
这一幕正巧被高台上的乔四看到,一阵莫名心头刺痛,令乔四身形微微一颤,随即他便恢复正常,但总觉得自己似乎错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即将拥有无边江山本该神采飞扬,踌躇满志,而一丝寂寥就这样悄悄地袭上心头。
乔四的表情国师夫妇也看在眼里,乔浈附在崔琰耳边轻声道:“得妻如你,足慰三生。”
崔琰听得眉开眼笑,稍侧过头,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快而轻地在丈夫唇角留了个温软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