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一段孽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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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肖萧的时候,梅迟是在河边吊嗓,练习的唱段正是《西厢》。

他没有换戏服,也没有画满脸精致的油彩,清瘦高挑的身材裹在白色的粗布衫子里,袖口微微挽起一截,露出骨节明显的手踝。这里当然没有戏班子的行头和道具,梅迟只是折了半截柳枝当做扇面,捏起兰花指虚虚在空中绕了一遭,便已然是万般风情。

“斟美酒不由我离情百倍,恨不得与张郎举案齐眉。张郎啊!学梁鸿与孟光夫高妻贵,又何必到长安去候春闱。做一对并头莲朝夕相对,不强似状元及第衣锦荣归?”

婉转的腔调在寂静的夜晚尤为清晰,风声把梅迟好听的声线带了好远,缥缈而动人。

可是还没等他唱出下一句,居然有一道清澈动听的声音先一步传了过来。

“岂不想与贤妻朝夕相对?怎奈是棒打鸳鸯两处飞!”

这正是《西厢》里张珙的唱词,算是相当耳熟能详的唱段,但凡是个生角演员想必都是信手捏来,梅迟唱旦角戏出身,也不知道在戏台子上跟别人合过多少次。这些原本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在这种偏远山区突然听到,不由得让他相当惊奇。

更何况这道声线如同涓涓细流,顺着干涸的土地流到了他的心田。

女孩的显然不是专业的京剧演员,没有世家子练就出来的本领,对唱词的控制也算不得专业。但就是这样没有任何京剧技法可言的几句,居然让梅迟微微怔住了,那种从每个颤音中透露出来的纯净和质朴让他心底一动,连平素挑剔的耳朵都变得宽容了许多。

一时之间,他心底浮现出来的词汇,居然是惊艳。

几乎是带着些许迫不及待的,梅迟猛然回过了头,然后他便看见女孩子踏着月色而来,手里提着藤条编制的菜篮子,里边放着还带着土沫的野菜,像是带着雨季泥土特有的清香。

那条洗得微微泛白的深蓝色裙子盖住了女孩子膝盖,上身是一件点缀着碎花的衬衫,白色的棉袜和黑色布鞋衬得她脚踝纤细,乌黑的长发扎成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又在发尾扎了一段红绳,这让她整个人鉴于清纯和性感之间,说不出的漂亮。

梅迟愣愣看着她,居然好几秒没有说出话来,手中的柳枝被捏出道白痕,心思被泄得干干脆脆,然后他的嘴唇上下碰了碰,后几句唱词几乎是脱口而出。

“人生最苦生别离,未曾登程我先问归期。”

对于这样的失态,女孩子仅仅只是轻笑了一声。

她剪水双瞳掺了几分月色,朦朦胧胧之间像是隔了层薄雾,眼底情绪看不真切,只剩下了被梅迟记在心底的笑意,她漂亮的唇角微微扬起,脸颊上便浮现出了浅浅的一对酒窝。

“低下头,心如醉,眼泪汪汪不敢垂。青云有路终须到,金榜无名誓不归。”

.......

那句唱词一语成谶,注定了缘分的开始,也映射了最后的结局。

之后的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郎有情妾有意,更何况夜半时分,月色温柔,正是谈情说爱的最好时候。女孩子把菜篮子放在一旁,就势坐在梅迟的身边,他们互报了姓名,彼此之间有着浓重的好奇心,从京剧演出谈到了诗集典籍,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只恨月色太短,两个人也相见恨晚。

在这样的互相吸引之下,动心几乎成了不可抗力。

梅迟没有想到在这种穷乡僻壤居然会有人听戏,还能如此婉转地接上他唱得上半句,就像他想不到见过了无数美女都未曾心动,被佳人追求都尚且可以左右逢源的自己,有一天会把真心如此轻易地托付出去,亲身经历一次一见钟情。

从遇到了肖萧开始,他命书的轨迹就已经逆转,倒插了一笔桃花。

梅迟和肖萧,一位心高气傲的才子,一位不甘平凡的佳人,一位是从万丈红尘无尽风月中沾染了世俗的贵公子,一位是空孤芳自赏又从年岁中积淀下美感的空谷幽兰,本身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尤其在梅迟褪尽一身铅华落入低谷,最需要知己和慰藉的时候,他们能够互相依偎又互相取暖,简直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肖萧这样的女孩子,骨子里清高而叛逆,不易接近,但凡是都有两面性,对于那些不爱的人有多冷清,面对认定的人的时候,她就有多义无反顾。梅迟不过说了三两句情话,肖萧就彻底陷进去了,把能给的都给了出去,不计后果地和梅公子私许了终生。

细数起来,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们大抵也是浓情蜜意过的,温软情话、枕畔厮磨、山盟海誓样样不缺,梅迟也曾切切实实地把一腔柔情尽数给了肖姑娘,把她当成唯一的寄托。

肖萧爱听戏,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梅迟来了兴致便会换上简陋的戏服给心上人唱上几段,不同于当年在戏台子上的风光无限,台下都是欢呼叫好的观众,此刻坐在台下的只有肖萧一个人,她微微垂下眼眸唇角带笑,不会鼓掌也不会欢呼,只是柔情似水地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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