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长安,落雪如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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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帘继续说道:“此人至南海后又有奇遇,虽然无人知晓细节——因为老师见到还是小孩子的皮皮时,曾经感叹光明有后。”

宁缺微怔,说道:“六百年前在南海失踪的那位光明大神官?”

余帘说道:“不错,我始终认为他从这件事情里获得了很多。”

宁缺看着南门前那些石头,沉默了很长时间,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问道:“师兄和师姐联手,难道还不能胜过他?”

“老师说过一句话,人生就是一场修行。”

余帘说道:“……那么修行有时候比较的便是年月,他活的比我和师兄长,自然也就比我们强,师兄虽然天赋过人,但性情太温和,就算学会了打架,最终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她没有对自已做出评价,亦是一种默认,宁缺还想到了一个很麻烦很关键的问题,三师姐现在身上还带着伤,可能是很重的伤。

西陵神殿掌教乃是逾五境的至强者,虽然她是最神秘强大的二十三年蝉,但要彻底击败那人,也必然要付出些代价。

在当前这种局面下,人间还能击败知守观观主的,便只剩下惊神阵。

宁缺转身向城门内走去,继续这一场破题之旅。

随着时间的流逝,又因为南门外多了一片块垒,长安城内天地元气的流转越来越凝滞,尤其那道生死往复之间的暗线,堵塞的非常严重。

宁缺走在朱雀大道上,走在这条堵塞的天地气息间。

撤入长安城内的无数难民,被朝廷和坊市安排进各处百姓宅中,长街之上行人寥寥,沿街的商铺酒楼大多已经关闭,早已没有平日人气鼎沸的模样,肃冷的冬风在街中来回吹拂,显得格外冷清。

南门外的块垒大阵能起的作用非常微渺,虽然可以对观主进行一些拦阻,但已经确认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堵塞的惊神阵冲开,那么他还能从哪里调动如此多的天地元气,来修复这座惊神阵?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很长时间,他数日数夜不眠不休,冥思苦想,偶有所感,甚至有了具体的想法,却找不到实行的方法。

“那些虚无缥渺的气息,怎么才能变成真实的力量?”

宁缺看着街道中央的朱雀绘像问道。

朱雀没有回答,因为它也不知道。

宁缺转身继续行走,想着那天清晨在雁鸣湖泽岸看到的包子铺,青石板上的热雾,想着那时的感悟,心情变得越来越低落。

他隐隐明白应该怎样做,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到。

看到希望在前,却不知如何握紧,看到彼岸,却没有船,于是烦恼愈盛。

他走到一条静巷外,忽然听到墙后传来读书声。

不知何家的塾师,在给学生们讲授唐律疏议。

听声音,那些学生年龄应该还很小,清稚的声音背诵着繁杂的唐律疏议,参差不齐,却非常专心,有趣之余令人心生感动。

眼看着国将破,家将亡,街巷之中依然有读书声。

依然能够听到唐律。

这种平静很令人感动,甚至令人敬畏。

因为这种平静里,有一种力量。

宁缺站在墙外,静静听着墙内的读书声,听了很长时间。

这就是人间的气息,只是怎样才能让这种力量具象化?

……

……

皇宫之前的南门观非常清幽。

因为篡改遗诏以及何明池一事,大唐朝廷对南门观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道观之外隐藏着很多人,很是肃杀。

宁缺拾阶而上,走进了南门观。

道观里的道人们看见是他,不由很是愕然,然后上前行礼。

他是颜瑟大师的徒弟,南门观的道人称他为师兄。

宁缺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理自已。

他一个人走进幽静的道殿,站在墙壁下,看着那些油彩绘成的教典故事,还有那些像神话一般的传说,沉默了很长时间。

把人间的气息,转变成真实的力量,宗教最擅长做这种事情。

这也就是所谓信仰之力。

虽然道门的信仰之力,用于向昊天祈祷,贯通天地神人,和他现在想做的事情截然相反,但他想看看能不能得到某种启发。

……

……

宁缺在长安城里四周行走,就像当年那个夏天,他悟符之初那般。

所以他再次来到万雁塔寺,登上了万雁塔。

站在塔顶小窗旁,看着安静的长安城,他请教道:“人的思想,真的可以变成具体的力量吗?如果可以,需要经由怎样的途径?”

“思想本身没有力量,但一旦展现出来,便可能显现出某种力量,正如皇帝陛下的圣旨,如果只是脑中的一个想法,便没有任何效力,只有当他说出来,或者用文字写在纸上,他的想法才会拥有效力。”

黄杨大师走到他身旁,看着空中渐向南去的最后一群秋雁,说道:“你所问的途径,如果等同于手段,语言便是手段,文字同样也是手段。”

宁缺说道:“信仰呢?”

黄杨大师说道:“信仰本身没有力量,需要一个具体的指向,当无数人的信仰集中在那个指向上,力量便会体现在那个指向上。”

“佛祖严律诸弟子不立偶像,便是因为这一点。”

黄杨大师看着他继续说道:“你师颜瑟当年曾经说过,每个人的想法其实都是一道符,只是太过弱小微渺,所以无法感受得到,而当所有人同时写一道符时,这道符便有可能显现出来,甚至变成伟大。”

……

……

宁缺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还真有可能,寻找到一种手段召集能够与天地相抗衡的人间之力,如果他能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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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他能够寻找到那道力量,便能疏通惊神阵。

他来到雁鸣湖南岸,坐在霜草间,伸指到空中,临摹了几篇碑帖,待心平和之后开始写字,开始寻找那个字。

已经晋入知命境的他,此时随意写出来的字便是符,写字便是写符,他寻找的那个字,实际上也就是一道符。

太阳逐渐西移,然后落到城墙下,黑夜来临。

他坐在湖畔继续写字写符,寻字寻符。

几百字。

几千字。

最后只剩下一个字。

那个字由两条直线构成。

正是他会的唯一神符:二字符。

他不停地写着二字符,写到疲惫不堪,双眼明亮复又黯淡,然后再次明亮再次黯淡,最后变得麻木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停止了书写。

他看着雁鸣湖对岸的院落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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