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残响(2/2)
bsp; 近在咫尺的嘴唇微张,轻轻在她唇角边吹了几口清凉的气息。
宁非烟很不适应地将身子往后缩了缩,问道:“你做什么?”
百里安脸色泛红,有些不好意思:“你受伤了,我给你吹吹。”
宁非烟一怔,忍不住摸了摸唇角,果真摸着有些刺痛感,但很轻微,想来裂口极小,但他却观察入微,瞧进了眼底。
不知为何,看着他脸红害羞的模样,宁非烟心头窝起来的怒火莫名地散淡了几分。
宁非烟深知女子为这种细节小事而感动是一件极为愚蠢而不自知的行为。
可是这只蠢猫,在有些时候,蠢得真真是心都能给你搞痒了去。
也罢,既然是逢场作戏,又何必同他计较这些旁枝细节。
宁非烟面上又绽出一抹恣意风流的笑容来,她侧颜轻收,咬着他的一根手指,媚眼如丝地嗔笑撒娇:“是啊,可疼了呢。”
百里安素日里极是反感那类矫揉做作,刻意卖弄风骚的放荡女子。
如今眼前的这位小妖精便十分刻意,亦很做作,可是她天生就是做戏的高手。
若当真要骗一个男子,又怎会将眼中的虚情假意展示出来,这般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这就是在哄你罢了。
百里安自认为听不得那些不入流的浪荡之语,只是由宁非烟说来,他却是真的无端耳热得很。
换做往日,百里安并非是个会得寸进尺的人,更不会向女子主动提及无礼过分的要求。
他忍不住倾身抱起宁非烟柔软的身子:“背上的伤还疼吗?身体还难受吗?”
宁非烟身体微僵,两只手悬在他的身后。
莫名其妙地感觉又被人给宠了一回是怎么回事。
她摇了摇首,轻声回应道:“倒是不怎么疼了。”
百里安瞧着她的面色红润,心里的那块大石也跟着放了下来,他目光忽然捕捉到了地板间的一处痕迹,神色微怔。
宁非烟看见了他的表情,俏脸登时红了,忙用裙摆遮掩。
百里安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撑着下巴笑道:“你都放肆这么久了,要不咱们换一下试试看?”
宁非烟表情一僵,旋即笑道:“爷儿说笑了,如今妾身可怀着他人的孩子呢,若是您心大,不妨等我的孩子出世了,您在做那孩子的干爹,届时妾身自当将身子完完整整地交给您?”
她心眼可多着呢,与他放肆是一回事,给他睡又是另一回事了,此刻宁非烟有意拿怀孕的事恶心他,好叫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谁知百里安竟是笑出了声来,被取悦到了开怀笑容根本不似作伪。
他看她的眼神十分逗趣,似是根本不在意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
宁非烟被他笑得有些不安起来。
心想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蠢猫莫不是个变态?
竟然喜欢有身孕的女子。
百里安并未察觉到她脸色古怪,他从椅子上起身,委于地面坐了下来。
他的双臂穿过她的腰间,轻松一揽便贴近了她,脑袋闲闲地趴在她的肚子上,身后的长发千丝万缕地顺散在她的腿边。
在橙黄色的烛火下,少年柔黑发丝映出软和的柔光,当真像极了一只乖巧的大猫趴在她的身上撒娇。
他那柔如夏夜凉风的嗓音细细入耳,含着几分憧憬、期待、与紧张:
“这可是你说的,要将孩子生下来,可不许反悔,只是不知你们魅魔生孩子一般需要多长时日?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我听说凡人女子生孩子会很疼很疼,你也会这样吗?
其实我那夜同魔君说喜欢小孩子是真的,你呢?你喜欢小孩子吗?
我这有几个好名儿,你要不要听听,给孩子提前选一个?”
连珠似的问题让宁非烟彻底的措手不及。
她胸口一窒,一种没有来的恐惧如黑幕一般笼罩了过来。
火烧般的情绪瞬间疯涨起来,她眼眸半垂半阖,睫毛簌簌颤抖着,脸色红了白,白了又红,嘴唇抿紧了都抑不住的颤抖。
魔界都城春时多雨,窗外不知何时雨声簌簌,隐隐有疾风穿过枝头,婆娑沙沙。
她陷入良久的沉默,任由百里安抱着她,最终嗓音生涩地开了口:“你……都知道了。”
百里安嗯了一声。
宁非烟藏在袖中的指尖蜷紧苍白,眼中的桃夭之色也褪了个干净,她从未有过向现在这般气息艰涩不畅。
毫无防备地被他一下子戳穿了试图烂在肚子里的真相,宁非烟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她忽然用力推开百里安,身体狼狈地往后藏了藏。
在面对舍魔利的摧残,被一河蜀辞逼至绝境时的绝望,生母的背叛,被强行灌服秽妖污血的屈辱与折磨,都未曾叫她露出半分胆怯。
可是眼下,她竟是露出了害怕与惶恐的一面来。
宁非烟目光寒幽幽地看着百里安,简直就像是一只被逼至角落绝境里的小兽。
她手指深深地抠在地板上,修地漂亮纤长的指甲都崩断了,鲜血从她指缝里不断溢出,却感觉不到痛似的。
冰冷的眼神凝成了一种悚人的煞意:“你何时知道的?”
百里安坐直身体,目光平静地看着宁非烟。
仔细想想,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尖锐、冰冷、漠然、警惕还有一丝孤弱气息的女子,对整个世间默默滋生着阴郁敌意的她,或许才是最真实的宁非烟吧?
早在夜昙花的回忆幻境之中,他见到了幼年时期的宁非烟。
那时候的她还这般的小,正应是满眼山花如翡的灿烂时节。
即便是红妆都有着朝阳似火,张扬肆意的年轻岁月。
可在宁非烟身上百里安瞧见的,却是一个扎根在那片深林土地里的少女,宛若游荡尘世的幽灵,继续挣扎。
不抱有希望,不眷恋光明,不展望未来。
同时她也一无所有,看似追寻着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权利与力量,实则内心早已空空如也,不再渴求任何东西。
一场大火,被送入王殿的少女一夕之间获得了最显赫的身份,最无上的权威,看似拥有了许多,实际上却是早已没有了任何东西值得她去失去。
唯一剩下的,是对心中那抹憧憬残响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