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风起云涌 第十三回 士不可以不弘毅 任重而道远(2/2)
徐福先死前应该都是还想着那个原来是给自己说报家破人亡之仇的男子让自己深信不疑,甚至给手下说,不必报告叶令昙,战机稍纵即逝,却不知这一场苦肉计,是这般狠毒,这般绝户。
陈棠在那内城之上,正待让人杀出一条血路救回男子的时候,眼前一幕却让他险些吐出一口郁血。那男子直面内城,高声大吼:“将军不必为我死不该死之人,火箭破敌就在今朝,西楚尚有死士,伏蛟为第一个向死之人。”说罢,男子从怀中拿出一个匕首,引颈就戮。
后来哪,陈棠就像一颗钉死的钉子,就死守在那雄州城内,打了守城战,野战攻伐,也夜袭过叶令昙大营。这西楚也成了六国之中唯一一个,一州未下便逼得南唐不得不退军之国,只是叶令昙和陈棠的宿怨哪,也就这么结下来了。
这西楚人夸陈棠,追捧的比那入圣的江湖人还高,却不知当年不是有叛国者反被识破,而是那“叛国者”让楚唐第一仗打得这般轻松。
陈晨听得腮帮鼓起,老酒鬼却一脸漠然,将葫芦递给陈晨:“里面剩下些酒,算留给你的,听了那西楚士的故事,当浮一大白,敬那英魂不散。”说罢,也不顾陈晨如何,一个人靠着身后的佛像,就在那侧卧着,醉意已浓。
“山不见高兮,水不见深,西楚人杰兮,风骨如竹,游遍天下兮,谁知吾恨,流连四海兮,何如归家。
观雄州瀑如天河,茅烟酒若甘霖,武人粗犷至极,仅知护国安民;论境内文章得意,诗篇千古,剑州有朝堂士子,腰间偶有玉佩相伴,胸中放家国社稷,何如他国钟鸣鼎食。低头俯视四海,有蛟龙卧伏不起,何如西楚伏蛟出而吞一万兵甲,其势壮哉。
老翁垂钓,老农言笑,稚童有书声琅琅破天际,青年手持青锋腹有百万兵,西伐西漠,南抗南唐,昔年亦是最风流,回头看,有春秋头筹曾落。
江水易逝人易老,风月难得苦难言,是潇洒人落魄,落魄人萧条,苦酿酒藏心者,渐有陈香。
江湖儿女情长,朝堂士子风流,国魂千古犹在,壮我西楚。”
老酒鬼口中有言,一篇不知谁做的词传遍破庙之中,传遍西楚子弟心中。谁人知,西楚尚有名将未曾参抗南唐之战,谁人知,西楚尚有王奇,王奇心中有愧。
鼾声渐起,小酒鬼看着一旁如同老狗一般莫名心觉凄惨的老酒鬼,心中默念着那一句话“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
天京城内,一处小酒馆里。
老人轻饮了一口韩国的名酒“于飞”,然后盯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眼神恍惚,像是看到了许多年前的田家忠勇。
韩帝有愧,然而帝王不敢言错,只是封了田世杰一个“先登将军”的名号,其后年轻人抱拳领命,年轻人未曾多言,揣测帝心深得其道的臣子亦未多言,韩帝只是轻轻点头,看着抱拳的年轻人。
韩无力存国,但国亡当有佳话,你田世杰,就当第一个敢死之人吧,先登,就当第一个敢死之军吧,他赵毅不是说过赵春秋可以一统春秋吗,朕在这里坐着,我们这些六国知道十年前的那事情的人都等着,不是坐以待毙,而是笑而闭口不言,朕说你亡不了这一朝春秋。
年轻人下朝的时候,和韩帝所看的方向一样,是那南唐阳州,是那春秋殿,是那赵春秋。
老人胡须上有些许酒水,老人不管不顾,只是问了年轻人一句:“唯死而已,可有怨怼?”
田世杰一边挠头一边饮了一口酒:“吾当于飞之际,先登当盛极一时,唯死而已,何来怨怼?”说罢,起身而离,老人目送,眼中带有感叹与敬意,谁说韩国无国士无双,士弘毅,只为任重道远,老人又饮了一口“于飞”,只觉这胸中有些许愤懑。
老人是韩国第一儒,唤作宫先,为天下先,先落子,先断势,先老,先死。
酒名于飞,有人曾言:“于飞之际,当自饮一壶。”
老人已老,口中呢喃:“于飞之际,当醉如烂泥,梦回昔年。”
昔年有老人未老,尚未入朝,有佳人等候,家母期盼,只是一入朝廷深似海,归家已是阴阳隔,如今,老人再看一个年轻人走向与自己阴阳相隔的那一线,走的坦然,老人自饮,今日当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