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百代何赎!(2/2)

神衰之力顷刻将此花凋残。

知闻宝舟上的鲜花,也纷纷凋落。

繁华从此远,只身入空门。

恨只恨,老僧抱憾。念只念,青灯黄卷。

这天堑几有无穷之远,是在不老泉水的填补下,才有了可见之遥。

而知闻宝舟,知闻了这段遥途的‘可见’。有了载人归家的可能。

此时此刻,行念禅师立在船头,独斗八方天妖,不回头地驶向彼岸。

可镜中世界的姜望知晓,他回不去了……

能观过去未来如行念者,他自己如何不知?

在天妖群起发难的此刻,他对抗的已不是哪一个。

一整个妖族大世界的引力,是何其沉重。

远处起了大潮。

那是高高耸起,如巨山险峰的江浪。铺天盖地般卷来,已成洪流!

这可怕的威势好像已经将这整条天河拔起。

倾尽天河之水,不使此人归!

行舟至此,彼岸仍在彼岸,竟不能看清岸头。

唯有那迎面而来的磅礴浪潮,在咆孝翻滚之中,结成了一只浩荡的巨拳。

巨拳当面,正向行念禅师打来。

不是要将他打回这岸,而是要直接将他打死!

这是虎太岁的拳头!

雄霸此世,逆我者死!

天河之水,似已打湿了行念禅师的僧衣。他穿得简单,叹息也简陋。

只叹半声就咽下。

已经还归他身上、消去了所有文字的三本《佛说五十八章》。

其中一本忽然跳出来,哗哗哗,无风自动。

那奔腾咆孝的洪流,彷佛是在另外一片时空发生的故事。

虽是喧嚣而起,轰烈而来,却是无声无息地卷过了。

将知闻渡船洞穿,或是被知闻渡船洞穿。

总之并未发生联系。

渡船还是渡船,禅师还是禅师。

一本经书翻了页。

这一拳,翻了篇。

回家的路,还在继续。

险些打死蛛懿,与猕知本纠缠因果厮杀命运,又接连化解猿仙廷、蝉法缘、麂性空、鹿西鸣、虎太岁的攻势…

一一对过了这么多天妖。

行念禅师看着掌心的黑线,眼神却有一丝寂寞。

真正无法解决的是这个。

这因果不消的毗尸虫,已经与命轮纠缠在一起。

在蛛狰身死尸灭的这一轮,不能够被摆脱。虽然它并无伤害,顶多撑过十二年就会消散。

可他现在要去哪里寻这十二年?

向得何处求真寿?

天不与,天不予!

此刻在场的诸多天榜妖王、年轻妖族天骄,看向天河之上行舟的人族和尚,眼神已在仇恨之中,掺杂了惊叹。

参与神霄局的天妖除开一个垂死逃遁的蛛懿,基本都已经出手,难道竟叫他走了?

他们得见的是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幕幕,而他们所未得见的。

此刻的妖界,尚是长夜。

今夜无星光,血月隐。

万万里长夜,好生寂寞!

而有一个声音说……

此声说:“你会下在这里。”

轰!

无尽暗夜中,燃起了一座冲天的火峰!

或者那只是一个身影,一个绝巅强者的身影。其沸腾的力量,在长夜之中成为火炬。

如山的火炬。

其声炸出:“视我于无物耶?”

一杆关刀,斩破时空,落于天河!

又有烈光洞天,火色相接。

“妖族岂无强者!”

出鞘之声啸破千万里,长剑横在渡船前。

又有赤焰雄峰,摇

晃长夜。

“来则来矣,走则不必!”

一只缠满布条的粗糙大手,颠倒此世,盖落行念禅师的光头。

……

这一夜,广大妖族或者看到了,或者不幸没有看到但之后也一定能耳闻。

妖界大地,遍起烽火!

数不清的天妖强者,通过猕知本所铺设的棋盘,朝向猕知本所锚定的信标,降力于永世天堑,截杀行念禅师!

行念禅师以无上神通驾舟归家,可知闻宝舟,竟再行不得一寸。

刀斩。

剑落。

掌覆。

天河浪涌一波波!

潮来潮去,潮起潮落。

金身明而又灭,灭而又明。

经书翻过一页页。

哗~

最后一本经书,已经翻到了头。

立在知闻渡船上的行念禅师,终只是叹一声:“彼岸何遥也!”

传承之失,百代何赎。

他已经支离破碎的金身,燃起了业火。

他脚下被打得不断旋转的渡船,燃起了业火。

渡船下浪潮滚滚来去不休的天河,燃起了业火。

深红色的业火,燃烧着他。

他在这业火之中合掌,闭目,诵念

“我得菩提时,世无业果,苦妄无辜,凡心自得。”

“我得菩提时……天!外!无!邪”

冲天的业火席卷了一切,将知闻渡船、将不老天河、将永世天堑……将那个想要带着这一切回家的和尚,焚于一净。

而后不老泉继续虚假地涌流,而后神霄之地仍然有神霄的云彩。

神山之上,立着一群静默的妖族。

镜中世界,跌落一个红了眼睛的人。

虚空已弥合。

啪!

九万丈问道峰顶。

猕知本刚好落下那屠龙的一子。

“烦死你爷爷了!”

猿仙廷的喝骂声,绕着问道峰盘旋,又如雷霆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