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难道是我输了?(2/2)

“是我输了,我认!”司空景霄这时候开口。默默调养了这许久,他也算是勉强回过了状态,主动站出来,对着姜望拱手躬身,一鞠到底:“我虚度年华,岁苦无功,今日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多谢武安侯今日叫我清醒!”

司空景霄此时的态度显得很诚恳。

但姜望并不体谅。

屠岸离服软,是为了剑阁阁主司玉安的颜面。

司空景霄服软,也是为了他师父屠岸离的颜面。

挑战的时候,打了小的出来老的。

道歉的时候,匿了老的出来小的。

他们没有人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当然世事如此姜望早已习惯。早在天涯台,他就已经懂得,他的道理只在他的三尺剑锋之内。

身后若无齐国,他若非是武安侯。说不得今时便要与向前为邻,也在这众生剑阙吊上那么三五个月。

他若是打不过司空景霄,便再有身份,也只能灰溜溜下山罢了。

因而此刻,面对司空景霄的低头,姜望也只是按剑在腰,环看四周:“那么……剑阁,还有神临吗?”

山台广场上,是一阵让人脸酸的沉默。

年轻一辈最具天资和最具实力的都输了,剑阁坐关的老神临不是没有,但谁又真有把握能够战胜这样的姜望呢?

“好了。”司玉安的声音再次响起:“剑阁年轻一辈,无人是你姜武安的对手。我看当今之世,同龄人中能与你比肩者,超不过一掌之数。如此,也算不得司某人授业无方。你来拜山问剑,既无抗手,便请上座……霜容,带他来岁月剑阁。”

这就表示,此次问剑就此结束,姜望此来的目的,有的谈。而姜望对剑阁的胜负,也局限于年轻一辈中。

那声音就此散去,笼罩天穹的无形压力,也随之化开了。

屠岸离看了司空景霄一眼,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就此消失不见。

宁霜容表情复杂,走出来对姜望一礼:“请随我来。”

姜望认真还礼:“有劳。”

但又指道:“我的朋友和徒弟……”

褚幺早已经懂事地将向前扶起来,与白玉瑕站在一处。倒是白牛还跪在那里,如铜铃般的牛眸中,未曾散去恐惧。

“季明。”宁霜容回身道:“你负责招待一下,不要失礼。”

唐季明当然懂得她强调的意思,低头应道:“知道了,宁师姐。”

宁霜容再看向姜望,姜望便轻轻拂袖,随她而去。

……

司空景霄一脸惨然地离开,有些师弟师妹追上去想要宽慰,都被他伸手拦住。赤符剑摇摇晃晃,他莫名又想起了梁慜帝的故事,不由得自嘲一笑。

唐季明受命要保护向前等人不受骚扰,便过来引路,带他们去客舍,安排了一处小院以暂歇。

三人一牛在院子里歇下,唐季明也没什么话可跟他们说,奉了茶水糕点,便自去守在院门外。

院子里的褚幺半跪在地上,心疼地抚摸着白牛的膝骨,给它吹气。可怜的白牛低低哞叫,它何曾正面感受过当世真人的威压?仍有些未回过神来。

房间里的白玉瑕虽然虚弱,坐姿却也端正,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同姜青羊也有许久未见,你怎知他一定会赢?”

相较于后来的‘武安’,他们这些与姜望同一届参与黄河之会的人,还是更习惯叫他姜青羊。

向前这时候已经瘫在了靠椅上,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地道:“很多事情我都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做到,但每次我都会问自己——‘如果是姜望呢?’,每次这样问过,我就会觉得,那还是有一线希望存在的。呵呵……司空景霄算什么?”

白玉瑕有些羡慕地说道:“看来你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

谁说不是呢?向前想。

他们彼此坦露过最痛苦的伤痕,也都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转,便已沉下。

他已经放松地睡了过去。

……

……

跟在宁霜容身后,走在绕山的廊道。

层云远雾,都在脚下。众生剑阙,也早已不见。

因知这是直往岁月剑阁去的路,姜望好奇地问道:“久闻天地剑匣之名,不知是什么地方?”

宁霜容略想了想,说道:“藏剑之匣,修剑之地。古今天下所有剑道名家身殁之后,剑阁都会想办法收集其人的佩剑,整理生平资料、所修剑术,录于天地剑匣。三万年来,这始终是剑阁最大的一项支出。”

“所谓‘古今剑魁,皆问剑于天地剑匣’,指的又是什么呢?”姜望又问。

宁霜容道:“咱们剑阁立两座天门,自来就有问剑的传统。所谓‘来者不拒’,并非虚言。而天地剑匣那里,始终有剑阁最强的剑主坐镇。入天地剑匣问剑者,胜可任取一部剑典走,败则需要留下一部剑典……三万年来所有得名剑魁的强者,都来此问过剑,故而有此传说。”

“原是如此……”姜望点点头,又问道:“那么坐镇天地剑匣的,是无心剑主吗?”

宁霜容看着他,大约能够猜得到,眼前这人,是想着洞真之后再来讨教。真是一个很记仇的人呢……

开口说道:“当今剑阁五大剑主,排名第一的是无心剑主。但战力最强的,其实是万相剑主。他老人家常年坐镇天地剑匣,精通天地剑匣内的所有剑术,已经达到本我万相之境界。可惜本心唯剑,近于疯癫……也不能说疯癫,他老人家只是对剑术之外的事情全都不感兴趣,懒得理会。所以又有剑痴之名。”

姜望莫名地想到了燕春回。

不过第一人魔是修到什么都忘了,难有清醒。这位万相剑主却是心中唯剑。

想了想,他还是开口道:“宁道友,今日的事情,我应该向你……”

宁霜容摆摆手道:“人是很难摆脱身份的影响的。我们相识于论剑台,也相熟于论剑台,不如善始善终,只论剑术,不论其它。”

姜望一下子放松了,朗声笑道:“如此甚好。”

宁霜容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往前行。

绿衣飘在山崖间。

绣花布鞋踩在栈道木板上,摇摇晃晃,吱吱声响。

仿佛穿透了三万年的时光。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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