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改衣(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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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改衣

洗完澡,收拾完一地的狼籍,莫娘子在她以为阿愁没看到的地方悄悄打了个哈欠,然后回头问着裹在被子里的阿愁:“你饿了吗?”

阿愁摇了摇头,见莫娘子明显一副强撑着的模样,她便也假装打了个哈欠,道:“就是有点困。”

显然这话正合莫娘子之意,她立时便道:“既这样,你先睡会儿。等你醒了,我再给你弄点吃的。”

便是莫娘子什么话都没有说,只冲着她于脚榻上另设了一套铺盖,阿愁就已经看出,这脚榻应该就是自己以后的床了。于是她不等莫娘子过来安顿她,便就势于脚榻上睡了。

她原只是看莫娘子撑不住的模样,才说着自己困了的。可这会儿洗了澡,干干净净又暖暖和和地裹在被子里,近一个月来都不曾好睡的她,竟不知不觉间就真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只见太阳已经西斜了,西边的窗纸上被夕阳染成一片金红色,映得整个卧室里都透着一片朦胧的暖意。

阿愁眨了一会儿眼,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地。

她从脚榻上撑起手臂,一抬头,就只见莫娘子正盘腿坐在床头处,就着窗口朦胧的光线在做着针线。

她那一头不曾盘束的长发黑油油地披在肩上,使得她看上去十分的年轻,叫阿愁猜着她大概最多也不过才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而已。

莫娘子的手里正在缝着一件衣裳。那衣裳的旁边,还放着另外几件已经改好了的小衣裳——显然她根本就没有休息。

阿愁抬头的动静,立时惊动了正专心做着针线的莫娘子。她抬眉瞟了阿愁一眼,便冲那已经改好了的衣裳抬了抬下巴,道了声:“穿上试试。”

阿愁眨巴了一下眼,这才伸手过去拿起那几件衣裳。

却是一套中衣,以及一条棉裙子。看衣料,应该是莫娘子用自己的旧衣裳给她改的。

阿愁抬头往莫娘子身上看去。因这会儿是在家里,莫娘子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蓝底粉色小碎花的掐腰小袄,下面是一条深蓝色的棉裙。从那洗得已经褪了大半的颜色便能知道,这身衣裳应该也有些年头了。

她于被窝里穿好中衣,站起来给莫娘子看了看衣裳大小,莫娘子皱着眉头道了句:“竟大了。”又道,“你可真不像已经九岁了的模样。”

阿愁看看她,心说,你也不像你打扮出来的三旬年纪呢。她有心想问莫娘子的岁数,可看看莫娘子那张明显不愿意跟人交心的模样,她只得歇了这念头——若她是秋阳的那个年纪,她或许还能以个平等的身份跟莫娘子相交,可如今她只是个孩子,便是她问了,作为“养母”的莫娘子肯定也不会搭理于她。

阿愁醒来时,莫娘子手上的棉袄已经改好了大半。又过了约一刻钟,这件棉袄才最终大功告成。

“试试。”

莫娘子将那棉袄抛到阿愁的身上,然后下了床。

这是一件浅粉色为底,上面印着大红花样的棉袄。那花样和颜色,以秋阳的眼光来看,简直俗气到要人命。可在她穿上那衣裳后,莫娘子显然看得十分满意,点头道:“这原是我年轻时候的衣裳,也没穿过几水就……”她忽地收住话尾,又道:“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这衣裳就给你过年穿吧。”再道,“你可爱惜着些,过后出去接活,这就是你的大衣裳了。”

如今的阿愁已经知道,所谓的“大衣裳”,其实就是人们日常出门见客时所穿的一种常服。和莫娘子身上正穿着的那件小袄相比,其实式样完全一样,只不过是下摆的长度略长一些而已——以当时的习俗来说,外衣长度若是不能及到臀部以下,这种衣裳便只能在家里穿着。若是叫外人看到女子穿着下摆及臀的衣服出门,那将是一件极丢脸的事,简直相当于是后世之人穿着睡衣出门一样。

阿愁低头瞅着自己身上的新衣裳时,莫娘子已经换好了衣裳,却又是那件仿佛苗族亮布一般的黑绸大衣裳——阿愁忍不住怀疑着,莫娘子是不是只有这么一件体面的衣裳。后来她才知道,她把莫娘子想得忒穷了些,怎么说人家也是有两件这样一模一样大衣裳的,换洗总不成问题。

换好了大衣裳,莫娘子于梳妆台前坐了,伸手揭开那镜子上盖着的镜袱,又打开梳妆台右侧那只装饰精美的漆盒,从最下面的一层抽屉里拿出一块浅蓝色的绸布披在肩上,然后从倒数第二层抽屉里拿出一把梳子——直到这时阿愁才知道,原来这只精美的漆盒,竟是莫娘子的吃饭家伙。

拿着那梳子,莫娘子仔细梳理着她那及腰的长发,其间还轮流换了好几把不同大小和造型的梳子。最后,只见她的手腕一阵翻转,阿愁还不曾看清她的手法,莫娘子已经极利落地将一头长发挽成了一个发髻,却是不用任何发夹帮忙,竟只以一根银簪便固定住了那发髻。且这发髻看起来还盘得极紧,似连八级台风都不可能吹散的模样。

莫娘子手里在熟练地盘着头,其实那眼一直在镜子里观察着阿愁的神色。见她一脸好奇地看着她盘发的模样,莫娘子于心里暗暗点了点头,收了肩上披着的丝帕,回头叫着她道:“你过来,我替你梳一梳头。”

阿愁穿着莫娘子的睡鞋下了脚榻,于那圆木凳上坐了。莫娘子将手里的丝巾披在她的肩上,一边仔细地替她梳着头,一边对她说道:“想来你应该也知道,我是个梳头娘子,以替人梳头为业。你跟了我,将来自然也是要入这一行当的。我这人嘴笨,不会教人,得靠你自己多看多学了。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我。平常的时候莫偷懒,多拿你自个儿的头发练一练手。”又抚着她的头发道:“好在你头上没生虱子。”

阿愁忍不住在心里一阵翻眼:亏得没在她身上发现虱子跳蚤,不然只怕这爱干净的莫娘子得像对她的那件棉袄一般,便是舍不得扔掉她,肯定也再不许她呆在这间屋子里了。

替阿愁挽了个双鬟髻,莫娘子将那丝帕和用过的梳子清理了,重新收回妆盒里,然后便做了件叫阿愁吃惊的事——她拿起那面铜镜,翻开妆盒的顶层,稍一摆弄后,竟将那面铜镜安装在了妆盒上。

关好妆盒的柜门,莫娘子一边拿了把小锁头锁着那妆盒,一边对阿愁又道:“人都说,梳头是个下九流的行当,可只要你老实肯做,自己立得正,凭手艺吃饭,倒没什么可觉得丢脸的。而且,只要你手艺精道,这一辈子虽不会大富大贵,好歹糊口总不成问题。不过!”

莫娘子的神色蓦地一正,微弯下腰,盯着阿愁的双眼又道:“做我们这一行的,最忌个口舌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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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口舌是非。我们这些人,整天穿街走巷,又因得了雇主的信任才能登堂入室,耳朵里难免会听到的一些别人家的阴私八卦。可便是听到,烂也要烂到肚子里,一张嘴千万要守严了。不管谁家的是非,绝不许从我们的嘴里说出去。你可要切记!这不仅是你谋生的根本,有时候更是保命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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