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空,弘治暗争一九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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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太极宫,立政殿前。

李治一身素银龙袍,玉冠金簪,眉目冷清地负手立在殿院前,看着匆匆从中奔出的明和。

“主上。”

“如何?”李治表情平淡,看着明和,仿佛在问着今日星光可好。

明和面露难色,看看他。

只这一眼,李治便点了点头,轻道:“也好,毕竟今日之事,已是累着了她。接下来的日子,你还是要照顾好了媚娘。”

转身,正欲离开,却又停了脚步,回头问道:“弘儿何在?”

“回主上,这几日,太子殿下一直就在立政殿中随侍皇后娘娘。”明和轻道:“可是主上要召见殿下?”

“嗯,便此时罢!朕只在这儿等他。”

既然领了李治之命,不多时明和便将一身常服的李弘引了出来。李弘行了礼,正待发问,却见李治淡淡一笑,伸手出去:“来。”

李弘眨一眨眼,伸手去握了李治指尖,跟着他默默走向太极宫的中央——太极殿。

“这些日子,你母后饮食起居,可还都好?”李治走了几步便悠然发问。

李弘眨眨眼抬头不安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父皇……是弘儿淘气……”

“与你无关。父皇与你母后之间的事,的确是有错处,却与你无关。你不必往心中去。”李治顿了顿,看着儿子小小的脸上满是不安,便自笑了一声道:“莫不是以为父皇在骗你?”

李弘想了一想,才默默摇头:“父皇从来不曾骗过弘儿。但是……”

“什么?”

“但是有些事,或者在父皇看来,并非弘儿之过。可在天下大局而言……”

“这儿没什么天下,更没什么大局。只你母后与你,还有父皇。”李治淡道:“以后记得,但只咱们一家子在一块儿时,便不必提那些什么大局,什么天下,什么军国大事。明白么?外面的事儿再大,进了立政殿的门,便是外面的事。关起门来,我们便只是一家子。你需得时时刻刻记得这句话。”

“可是父皇,太傅们说弘儿身为太子,一举一动,都要考虑周详——因为弘儿乃是国储,一国之储者……”

“那都是些狗屁不通的浑话,却不必去理会。”

李治一句淡笑之语,却说得李弘怔愕不止:“父……父皇?”

“觉得父皇竟这等狂妄,望之不似人君?”李治扬眉一笑,却淡淡道:“可父皇如今,不还是好好儿地坐在这大唐皇位之上?”

李弘眨一眨眼,好半晌才轻道:“父皇的意思,弘儿不懂……”

“弘儿,父皇问你,若今日父皇与你,均非出身皇家,父皇非帝,你非国储。那些太傅们,可还会对你说这般的话儿?”

李治轻轻一问,却叫李弘立时明白了:“父皇的意思是……太傅们说这话儿的人,并非是弘儿本身,而是大唐国储?”

“没错。若日后有机会,你去问一问你的梁王兄,他会告诉你,当年他身为太子时,那些太傅们,也拿了一样的话儿对他说,管着他东,管着他西,不许他有一星半点儿不如他们的意。”

李治皱眉,耸耸肩膀:“便是父皇,当年初为太子时,也是一般无二的。”

“那……后来父皇是如何做的?”李弘眨一眨眼,看着李治。

“嗯……就不理会他们了。该学的,当学的,自还跟着他们学——能身为太傅,他们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但有一些,却非代表他们便是万不会错。所以该自己做的定论,还是自己来。”

李治这句话出了口,便引来李弘另外一个疑问:“那父皇,什么事是该学的,什么是不该向他们学的?”

“嗯……为人事,治学问——这些他们还是很有些长处的。但是他们那等曲折幽深的心思,那等迂腐不堪的仁义道德,还是不必学了。”李治一笑:“起初时,父皇身为太子,也是很敬仰他们的那一套仁义礼教。可是后来父皇发觉,他们那一套,却连自己也是做不到的。所以便知他们在胡说,便再不学了。”

李弘再眨一眨眼:“这般说,有些事若连太傅自己都做不到,那便是不必学的是么?”

“倒也不是——其实这个问题,听着很难,做着却极是简单。”

“父皇,怎么做呢?你教了弘儿罢!”

“嗯,简单,其实便是一切从心。”

“从心?”

“对,做个好人也罢,做个坏人也罢,你且问一问自己的心,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然后,便依着那样人的规则,去做便是。旁人的话,且不必理会。”

李治一笑。

李弘若有所悟,思考半晌,乃道:“那父皇,若是弘儿这般做了,伤及天下百姓却又如何?毕竟,弘儿是父皇的弘儿,将来要像父皇一样做个了不起的皇帝的。若是做了什么错事,害了天下百姓……”

李治沉默,好半晌才轻道:“弘儿,父皇问你,这世上可曾有过不犯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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