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空,弘治暗争一一七(2/2)

尚且没有什么阶位的……

自然便被人很快抛在脑后。

毕竟立在这摊子前面的,眼下还有好几位皇孙亲王们呢!

所以,自然也就极少有人注意到,当长孙府的这两位小公子随着那位夫人入了车驾一会儿功夫下来后,兴奋得微有些涨红的脸色了。

但极少有人注意到,不代表完全就没有人注意到。

很快地,当今皇帝陛下的小弟弟,曹王殿下的近侍小楼便快步上前,先向着两个沉默地陪着那个同样徐徐下车,徐徐走向汤饼摊子的夫人等一行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犹豫一下,却看着那两位熟识的小公子绽开了一抹天真的笑意道:

“二位公子可是好久不见了。咱们家殿下可想得紧呢!”

却原来长孙泽与长孙润二人,虽小了曹王几岁,却是最与之投趣近契的,是故三人常常便在曹王府中相聚,小楼自然也是在他们面前亲近惯了的,于理于情,都应当上前来打个招呼。

长孙泽一怔,下意识地看看那位停住的夫人,不及开口,却听得向来少言语的小弟长孙润极为温和地问:

“小楼,你是来替曹王殿下买汤饼的么?”

“正是呢。”

小楼欢欢喜喜地举一举手上的食盒,笑呵呵道:

“昨日里听说陛下亲临此地,殿下便与太妃娘娘嚷嚷着也要尝一尝这陛下也爱的汤饼来。正赶巧越王妃娘娘也说起这家的汤饼好,于是便依着殿下的心意,着令小楼带了两个人来取了六份汤饼,等着回去献与太妃娘娘,两位殿下与两位王妃娘娘呢!”

长孙润点头,却忽地看了下前方的女子,问道:

“六份?你家可只有五位家主需尝一尝罢?”

“原本是五份的,可是近来家里来了位客人,小楼怕呆会儿送了汤饼回去之后,哪位殿下又或者是娘娘想起来要送一份给客人去……所以便早备下来,若是要呢,便可立时送去。若不要呢,便自己试一试也好……嘻嘻……”

长孙泽立时便笑骂出声:“你这小子,哪里来得什么要紧客人要备着的?只怕是你自己想吃也未可知呢……也罢,算是你小子有些福气的。之前你顶喜欢的那把剑,我现在与你,换了这碗多出来的汤饼来,你可愿意?”

长孙泽爱剑,却是早在长安的时候便出了名的。他肯让,小楼如何不肯?自然欢喜至极,立时便允了下来。

于是,就是这么顺顺当当地,那位从头至位都不曾开口的夫人,得了一碗几乎被人抢到破头的汤饼。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会被人侧目的——何况在这位夫人坐在支子上细细地品食汤饼的时候,那些围着的客人们,还发现摊主二老,几乎是不停地看着她。甚至间中那位夫人去伸手挑了盐粒来加味时,转头便去叫了儿子来嘱咐几句,就快刀切了最好的羊腿肉,最嫩的胡荽切成了花儿末,密密铺了一层,又舀了一大海碗羊肉汤来细布滤了油脂浇上。撒了小磨刚磨成的胡椒粉子,放在最好的托盘里,好好儿看着儿子给那夫人送了过去。

两老之子向着那夫人再三行礼之后,恭恭敬敬地放下托盘,接下来竟自躬身立在一侧,眼看着千娇百贵的长孙家小公子,向来不将跟在他身后跑着的名门闺秀们放在眼里的长孙泽与长孙润,一个替她续汤,一个替她装肉。

而那女子,竟也只是低低点了一点头道谢,便自行继续加了盐粒来食。

这可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一时间好些人都在看她慢慢进食,越看越觉得她真的不是什么普通人——

而这样众人关注的结果,自然便是无人发现,那个俊秀青年,已然在悄然无声之间,闪身来到那对老夫妇身边,拉他们到一边,低低问了几句话。

……片刻之后。

车驾之上。

披着玄色龙袍的李治歪着身子,看着被瑞安好好儿扶在车里坐下的媚娘面色红润,眼底满是满意的笑意,接着转头,他看向那两个正襟跪坐在宽大得如同一座小屋的车驾最末位的小表弟,却失笑道:

“你们两个,做什么那般样子?来。往前来便是。”

两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好意思地笑笑,便上前来坐好,齐齐叫了声主上,然后长孙润便轻道:

“主上,您若是想查一查那私盐的来处,只管叫父亲与兄长们去便是了。何必亲自劳动?何况皇后娘娘身在孕中,这等折腾,怕是对小皇子也不太好。’

“原本是打算叫舅舅与表兄去查的。可后来朕发现,此事事涉极大,却非等闲可处之。你们近来想必也听说了,大理寺那边儿最近可是赶着紧地在查着一批批的百济高句丽的眼线出来……你们想一想,舅舅与表兄都是我大唐肱股重臣,他们身边的敌国探子,只怕比谁身边的都多。所以自然不好烦他们了。”

李治一席话,却叫长孙润立时皱眉道:

“怎么?莫非这私盐之事,竟与百济高句丽有关?”

李治淡淡点头,却叹了口气道:

“岂止……只怕那扶瀛小岛之奴国,也脱不了干系……这些宵小,总是不想叫朕好好儿歇着便是了。”

长孙润看看长孙泽,再看看一侧含笑看着自己兄弟二人的媚娘,不由脱口问道:

“那……敢问主上,此番出宫还正挑上咱们兄弟,可是因为咱们兄弟不在官场之中,却又有父兄之靠……而此案事涉之广之众,只怕主上也不好轻易交与父兄,但又不能不让父兄们知道……

所以咱们兄弟二人,却其实正是能帮着主上查清此案的人么?”

李治扬眉,看看同样一脸精明的长孙泽,却点头笑道:

“果然,平素里最常听舅舅说你们俩是兄弟里几个最聪明的……真是一点儿也不假。”

长孙泽咧咧嘴,却笑得开怀道:

“其实也不难猜啦……毕竟瑞安公公上来明明都认出咱们兄弟了,还特别报着长孙府的名号来,显然是有心让咱们兄弟注意来的。

再加上方将初朝主上时,主上不是已然将此行目的都说出口了?

泽与弟便是长孙府中所出的荫生,可到底也只是荫生。这等政事,论起来主上是根本不会轻易与咱们这些人说的。

再说主上也说过,近来洛阳之势人人皆知……此事涉及外邦,便非小事。等闲的人,便是身负了些微官职的人都不能交代去办。

但身有高权重位,如父亲与兄长,又或者是英国公,甚至是狄大人那样的,却都是极易沾染密探在近身的。

所以算明白些,主上需要的却是两个既有人脉为靠,又要忠于主上,同时还不能是身在朝堂之中,极易招惹了密探在身边泄风声的闲人来办此事。

算来算去,整个大唐朝中,可不就咱们兄弟两个最闲了么?”

李治哈哈大笑,拍手称妙,便是媚娘,也忍不住点头称好。

接着,李治便一整神色,肃然道:

“不错,正是要你们去办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