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王箫恨已逝,今朝凤凰情正浓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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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永徽五年。

九月初九。

夜。

长安。

太极宫。

掖幽庭,冷宫之中。

……恍如隔世。

王善柔怎么也不曾想到,再见到这个男人,再见到李治,会是这样的情况之下。

当她醒来,看到坐在自己榻前的那个男子的时候,一时间竟是怔忡难信的。

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此刻衣衫不整,急忙理治了两下衣服之后,突地又苦笑起来:

怎么就忘记了……

是他把自己推入这里的呢?

怎么还是忘记了呢?

她徐徐坐直身体,停下手指在玉色素带之上,垂眸,看着似乎冒着寒气的青石地面,好一会儿才悠悠道:

“陛下竟来至此,对身子可是不大好罢?”

李治无言,只是扬眉一哂:

“嗯。”

王善柔又抬头,看了眼李治:

“陛下是真的身子不好么?”

“……也许是,也许不是。

不过朕以为,皇后并不必关心此事。”

李治平静道。

王善柔讶然地看着李治,杏目圆睁,似是极难相信地道:

“陛下以为,妾不当关心么?”

“不是不当,而是不必。”

李治淡淡道:

“对皇后而言,最重要的,是皇后的身份,母族的荣光,不是么?”

“陛下以为妾是为了荣光方才入宫的么?”

“当然不是。”

李治失笑,摇头道:

“太原王氏一族,何等恩荣……先娶帝女同安,又得氏族之首……又怎么会要为了荣光入宫?

便是真论起在朕与皇后这桩婚事里,谁得了荣光,谁又获了最多的好处……

都只能算是所谓的天子李氏罢?”

这样的话语说来极浓极浓的讥讽之味,可不知为何,王善柔听着这般的话,却似是一刀刀剜在心上,怔然半晌,才突道:

“所以陛下才要用那菊花手笼行事……让妾知道,妾的身边,一直有人在替妾安配着药物,好让妾不得清醒,是么?”

李治垂眸,良久才抬眼道:

“你既已知那手笼于朕而言,是何等心头之好,便应该也想到,不是朕放在那儿的。”

“是她,是么?”

王善柔惨然一笑:

“是她……

她早就算到,见得此物,妾必然怀疑陛下。但是怀疑过了陛下之后,依妾之性,又必然会对此物被裁成两半起疑心的……

诚如陛下所言,此物乃是陛下最心爱之物,普天之下,又有几人敢有这等胆色,竟将这等东西切成两半?

……只有一人,它原本的主人,制它出来的主人。”

王善柔直视李治,平静道:

“她是要以此物来告诫妾:她知道是谁一直在暗中下手对妾行此诸事……

她也非常愿意让妾知道……

因为那个人,正是陛下,是么?”

李治扬眉,不答反问:

“你居然信她。”

“当然要信。”

王善柔再度惨然一笑:

“妾非愚昧,这些年来自己的身子,自己却也多少有所知晓的,也不是没有防过的……

只是千防万防,妾终究还是防不过身边人。

防不过原本是最信任的人。”

李治冷笑:

“最信任的人?”

他摇头:

“是朕么?若是朕,你又怎么会如此狠毒,接二连三,杀害朕最在乎的人。

又会怎么这等毒辣,逼走朕最爱的女子……

又会怎么这等绝狠,与萧氏一并下手,害死朕的小嫣儿……

你最信任的人,真的是朕么?”

王善柔沉默,良久才轻道:

“那她便做得到么?

她能容得下妾么?

能容得下萧玉音么?

能容得下陛下身边,任何一个女人么?”

她抬头,淡淡一笑:

“陛下呵,您错了,不是妾不能信任陛下,此事无关信任……是能否容忍。

于妾,于萧玉音,还有她……

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人,能否容忍其他女子的存在。

难……难呵……”

王善柔苦笑起来:

“难……

陛下,妾知道,陛下以为,妾也罢,萧氏也罢,都只是为了陛下身边这至高之位而求……

其实非然……

陛下,您太小瞧了自己了。

于我们而言,后位荣光,母家门楣固然是一等一的大事……

可陛下心中的那一角柔软之处……

却也是我们最想最想得到的地方。

您明白么陛下?

便今日您非天子,便今日妾与萧氏,与她都非身处这等深宫之内……

陛下,您依然是我们会相争,会相夺的那人。

宿命如此。”

李治沉默良久,半晌轻道:

“你们争你们的,为何要害孩子?”

王善柔闻言一怔,看着李治。

李治扬眉回视。

半晌,王善柔才叹了口气,面带了些柔顺之色轻道:

“陛下……何谓母子一体同心呢……

十月怀胎,一朝诞育……

无数日夜的抚育辛苦……

所谓子,向凡都是与母体永难相离的。”

“所以你便要害她的孩子?”

“那也是陛下的孩子,妾时刻记得。

所以……所以妾从未曾真正地害过他们。”

“是么?!

你敢说嫣儿之死,你敢说弘儿之害,与你完全无关?!”

“……陛下,妾不能为陛下添得龙嗣,自然会对陛下的孩子们爱佑相加。又怎么会害他们?

真正害他们的,是萧氏啊!”

“是么?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妾虽起念动心,也曾因着他们的生母,有过怨恨,可是孩子……”

王善柔摇头,凄然一笑:

“妾有多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便有多爱护照顾他们,又怎么会真正地想要伤害他们?

不过也不能怪陛下,究竟陛下非女子,不能明白那等母子相系的心思。

更加难以理解妾渴望有个孩儿的心思。”

“渴望有个孩子……”

李治冷笑:

“所以你便杀刘氏,夺忠儿?

所以你便在看着忠儿渐大,无甚承继之相后,便将心思打在了弘儿身上?

那朕还真得是替弘儿庆幸……

庆幸他的母亲,是个坚强的女子,终究不若刘氏一般保不得自己周全,却不得不逼着向你认了输,结果也没能保得性命,是不是?”

王善柔抬头,目光淡然:

“陛下身为天子,能承继陛下者,必然须得是处处皆须长于他人者。

忠儿可惜,不得年幼受教,跟着那般不堪的生母,最后也没落得什么好教养出来,白白可惜了一身骨血。

弘儿却不同……”

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柔和得叫李治觉得可怜又可怕:

“他的眉眼,他的品性,他的一切……

都是诸子之中,最似陛下的。

光明坦然,却聪慧剔透。

天资过人,却总能仁慈以待诸人……

这样的孩子,才配为陛下的承继之人,也才更需要一个好母亲……”

“你不是,也不配。”

李治终究还是听不下去,断然打断了她的话:

“你不是一个好母亲,永远不会是。比起媚娘来,你差得太远。”

王善柔的面孔变得有些扭曲:

“错了,陛下错了……

便是妾行事有些过了,便是妾心思有些过于绝决……

可妾会是个好母亲的……妾自小所受之学,自小所承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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