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王箫恨已逝,今朝凤凰情正浓七(2/2)

素丽洁雅的榻上,安详地躺着一个女子,从头到脚,都被蒙在一块细细银纱之中。

双手交叠于胸前,她竟似睡着了也似。一头的乌黑长发,浑然若生的娇丽容颜,生前最爱的鹅黄襦裙……

甚至就连她那一笑时总若隐若现的两枚小小梨涡,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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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涡,此刻也显得分外可人。

瑞安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眼,便似看到了什么叫自己害怕的东西一般,转头不忍看。可只片刻,他又回过头来,继续看着她,看着被银纱笼罩着的,那再熟悉不过的脸。

淡淡一笑,他叹口气道:

“你到底还是先我一步走了……

到底也是没能听我说几句心底儿的话,便走了。

也好,也好。”

他摇摇头,继续笑,目光也一发温和:

“这样对你而言,也是个好结局了。

若是让你继续跟着我,跟着娘娘……”

他停了停,这才轻笑道:

“只怕在知道了一切之后,却是要更加难过罢?”

垂眸,他又淡淡一笑,抬眸,目光温和,缓缓走到榻前,弯膝,弓腰,徐徐将那个曾经慧心玉质的女子,那个曾经名动太极宫的女子,那个曾经要为他披上嫁衣的女子……

抱起。

接着,转身,一步一步地,他走出小室的门,口中,也开始吟着一首无名的歌儿:

“吾本白玉身,一朝瓦碎堕轻尘。

天意有恩惠,赐吾复生化凡人。

虽为净尘物,时念天地造化恩。

奈何因果至,零落一生只影存……”

歌儿越传越远,越传越轻,直至听不到。

……

片刻之后。

麟游,万年宫。

大宝殿,内寝。

李治忽然惊醒,一伸手之下,却似见不着媚娘在身侧,心中一惊立时起身,慌张左右寻找,却在看到廊下倚榻而坐,披衣而望头顶明月的那道单薄身影时,心中微定,便起身慢慢走过去,随手从一侧衣挂之上取下一件紫绣金凤游牡丹的广袖,轻轻披在她身上,也在她身边坐下,顺手将她拥抱入怀:

“怎么了?”

媚娘头也不回,只是弱弱地倚在他身上,好一会儿才轻道:

“她……终究还是去陪惠儿了。”

李治一怔,立时垂下头,只是默默地将她环抱在怀中,仿佛抱着李弘那般轻轻地拍着,晃着,然后也不低头,只是看着空中的明月,道:

“你若是想哭,就哭罢。”

媚娘淡淡一笑,眼底水光涟涟:

“哭什么呢?这也是这孩子的福气……早一步跟着惠儿去,她也少受些难心。”

李治沉默,只将她搂在怀中,将她的头脸整个藏在自己的颈窝之中。

片刻之后,他便感觉到了胸前一片滚烫而湿濡的感觉沾满了衣衫。

次日午后。

大宝殿内寝。

媚娘再度睁开眼的时候,明和已然立在她身侧许久了。

她徐徐起身,缓缓坐直身体,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才轻道:

“可是有什么消息儿了?”

“是。”

明和点头,轻道:

“娘娘所料不错,当年隐太子诸儿,确还尽存于世。”

媚娘蓦然抬头,紧紧地看着明和:

“确定了?”

“已然确定。”

“皇嗣之身,非同小可,你怎么就能做得准?”

“回娘娘,当年衔皇后娘娘出手相救之时,因着其时钜鹿王承义年岁仍在尚幼,不过三岁小儿,是故便将他的乳娘一并保下,送出京城。

六儿哥哥正是依着娘娘您的指点,先去当年宫籍册里查,寻着了这位乳娘,这才定准了这位乳娘的姓名容貌,证着了这一点。”

媚娘转头,看着明和:

“宫侍籍册与宫妃籍册不同,依制却是要由皇后之下的四夫人所掌。

如今四妃只余萧氏,便是她眼下被囚冷宫,可宫中侍人,仍有忠于她的,你们怎么就能如此顺利?如此肯定,那宫妃籍册之上的东西,却非虚假?”

“娘娘,您忘记了一件事,当年千秋殿,可是遭过一场大火的。且烧着的地方,正是宫人居所。”

媚娘目光了然:

“这些东西,原本就应该是收在这里的……是谁取出来的?”

“当年德、瑞二位师傅有先见之明,知道娘娘要设计萧王二氏相争,以火为利之时,便早早儿去安排了人,将一应要紧的物事都换了出来,好好儿地藏在宫人居中。”

媚娘淡淡道:

“全部?”

“全部。”

她不再言语,好一会儿又道:

“那你们是如何借着这宫人籍册查出他来的?”

“回娘娘,隐太子诸子之中,除去早逝的长子太原王承宗外,其他已知,只有一个四子武安王承训,亦即当年承乾太子近侍称心。

且他也早早被诛,是以只余四子,尽皆在世。”

媚娘木然道:

“沉书是汝南王承明,当年神……当年皇后娘娘一手巧计,使得魏大人收其为义子,又得入房相门下……

这么说还有次子安陆王承道,三子河东王承德,以及最小的钜鹿王承义……这三位尚且下落不明了?”

“两位,娘娘。”

明和轻声道:

“眼下已有一位,已然查明如今下落了。便是河东王承德。”

媚娘倏然抬眼,直直地盯着他,好一会儿才道:

“是谁?”

明和上前一步,轻声在媚娘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刹那间,媚娘目光圆睁欲裂,檀口圆张,直愣愣地看着明和。

明和点点头,目光中也是满满叹息,复又闭了闭眼,张开眼时,却是复杂已极:

“这件事,你可向德安,或是瑞安提过?”

“不曾。”

“那六儿呢?”

“六儿哥哥根本不及入宫。”

“记得,此事万不可叫德安知道,也不可叫瑞安知道,明白么?”

“娘娘……?”

“别的事情还好,只这种事……若他们二人知道了,便等同于治郎知道了。

眼下,还是不叫治郎知晓的好。一定要存得紧些。”

“是。”

看着明和徐徐出殿去安排一切的样子,媚娘突然就疲惫不堪地闭了眼睛:

治郎……治郎……

我到底是该如何做,才能不叫你背负这上一代的仇恨与心伤?

治郎呵……